在阿伯米纳森大陆那漫长的历史上,无论是邪种,还是人类,都曾经建立过不胜其数的强盛国度。
能在历史上留名的大帝国,屈指可数。它们的兴衰,无疑都影响着时代的衍变和发展。
然而,真正意义上,能够代表一个时代的开始与终结的国度,泛大陆历史上有且只有一个。
【奥宕路斯梅尔】。
北及绝海之侧,南至阿莫洋,横跨大陆南北的地上神国。
同时也是邪种历史上最辉煌的一段文明。
它诞生的那一年,碑纪年法被创造,大陆的历史开始有了连续而完整的记载。
那个时候,人类才发展出部落文明不久。
一个王朝存续百年为久,一个文明存续千年为久。
而奥宕路斯梅尔存在了数万年,期间没有王朝的更迭,没有权力的交接,像一台精准无误的机器一样运转,直到迎来了崩坏的那一天。
后来,是人类建立了天平帝国,正式登上了时代变迁的舞台。
而那个传说中的国度分崩离析之际,无数的种子如繁星般散落,新的萌芽在旧时代的土壤上重生。
其中最耀眼的那一颗,便是南帝国——【艾诺芬锡】。
它是神国遗产最主要的继承者,继承了那无比庞大的历史积累。
对于一个新生的国家来说,这样的开局,无异于一步登天。
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天平帝国,曾经和近古时代的艾诺芬锡分庭抗礼,划南原野为界限。
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距离天平帝国覆灭已经过去了数百年。
在这段数百年的时光里,艾诺芬锡没有对手。
……
“啧,事情向着麻烦的方向发展了。”
库扎坦对朱暮维说道:“如果背后是艾诺芬锡,那么莱德城这一系列看似疯狂的举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竟然是这样么……”朱暮维着实没有料到。
但转念一想,莱德城的背后若没有别的势力,他们又怎么可能给上百人配备性能那般卓越的铠甲呢?
怪不得觉得违和,事实上莱德城士兵们那一身豪华到奢侈的装备,全部来自于艾诺芬锡。
这对当今的第一强国来说,跟洒洒水没什么区别。
“库扎坦阁下,恕我眼拙,一开始没有认出你来,真是好久不见了。”休庭仿佛是在跟一位老熟人对话,“上一次见面还是十三年前的事情吧?”
“您记得可真清楚。”库扎坦回应道,“不过,西王都的花树典礼,的确是让人难以忘却。”
“那么今年的典礼,我也在此诚邀您参观。”休庭笑了笑。
“感激不尽。”库扎坦说道,“不过,从目前的态势来看,我怕是得忙上一阵子了。”
两人看似寒暄,但氛围可一点儿也没有缓和的迹象。
不如说,压力全都在库扎坦和朱暮维这一边。
当意识到对手已经不再是莱德城,而是南帝国艾诺芬锡之后,他们的心里都很清楚,事态已经不是他们能在此刻能左右的了,必须得交由军团的高层来做出决断。
“很抱歉打扰了军团的各位在药王镇的行程。”休庭颔首道,“相信我们都不会介意就此解开误会,在镇上发生的这一切这不过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小插曲罢了。您认为呢,库扎坦阁下?”
此时的他仿佛一位大度的绅士,决口不提双方的冲突,甚至率先拿出了诚恳的态度。
但朱暮维知道,休庭的“大度”,仅仅是因为此时占据完全主动的是他罢了。
朱暮维看向了库扎坦,后者稍作思考,也是笑道:“我们没有异议。”
“您说呢,察虎侍卫长?”休庭又扭头望向了察虎,“继续争下去,没什么意义了吧。”
“这……”
察虎也不是什么木讷的人,他当然听得出休庭的意思。
如果莱德城要继续进行针对药王镇的行动,那么必然和鲜血军团发生冲突,也等于是直接跳脸格拉比帝国。
如此,格拉比绝对不会让区区莱德城骑到他们的头上去,他们的对等报复一定会让这小小城邦吃不了兜着走。
并且,在意识到了艾诺芬锡的意图之后,格拉比帝国也不可能让药王镇这个瑰丽平原的重要枢纽轻易旁落他人。
他们肯定也会把手伸向瑰丽平原。
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为了保住莱德城这个瑰丽平原地区的“代理人”,艾诺芬锡就必须从幕后转为幕前,到明面上来对格拉比帝国施压。
一场由艾诺芬锡主导的,意图伪装成城邦间因利益而发起的争斗,实则作为幕后从中获利的行动,很可能变成两个大帝国跑到台面上来的对抗。
休庭,确切来说艾诺芬锡方面不想让事情朝这个非计划的方向发展。
阿伯米纳森大陆最强帝国的统治者,仍然更希望让一切牢牢掌控在手中。
所以,休庭已经无意继续这场行动了。
“这是一场误会。莱德城接到了有可疑人员进入药王镇的消息,前来协助排查和防卫罢了。”察虎拿出了一套几乎算得上是睁眼说瞎话的说辞。
槽点太多以至于不知该从何说起。
但偏偏,没人会在明面上去质疑它。
因为那不符合大家此时的意愿。
说到底,都在找台阶下,所以多么荒唐的说法都可以达成共识。
……
另一边,接到休庭命令的莱德城士兵正在满大街地寻找目标。
“喂,你说休庭大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于俢魂者?”一名士兵向他的同伴问道。
他刚刚从一间药材铺里走出,一无所获。
“你不知道吗?艾诺芬锡一直在招揽俢魂者,我猜这次多半是要招他们入伙吧。”
“啊?”那士兵愕然道,“可,南帝国是邪种的国度啊!他们怎么可能招人类……”
“喂,你声音太大了!”另一名士兵立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刚刚那番话是在质疑休庭大人,不想活了吗!”
两人绕过一个拐角,来到了下一个搜查地点。
“我的父亲曾经去过一次南帝国,那是差不多八年前。他跟我说那个时候,那边的街头就随处可见招揽俢魂者的告示了。”士兵说道,“这在我看来简直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艾诺芬锡的确是邪种的国度,但他们竟然容得下人类。”
两人抬头看了一眼面前建筑上方的铭牌。
“这是酒馆。”
“真的会在这里吗?现在镇上这局面,多半不会有人还待在酒馆里吧。”
他们随即推开了酒馆的门。
“诶,还真有啊……”
一名高大男子的背影,映入眼帘。
他正坐在酒馆的前台边,背对着正门。
两名士兵狐疑地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男子,而是他背后那造型独特的方形大锤。
任谁都知道,这个人不好惹。
“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
“看这装扮,多半是了。俢魂者嘛,都是些夸张的家伙。不过还是先确认一下吧。”
两人正小声交流,男子却突然开口了:“你们有没有见到过一个褐发的少年?”
“呃?”士兵们愣住了。
男子转过身来,手上端着一只酒杯。
“我说,你们有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他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上面是一副简易的画像。
“没有,而且明明是我们先问你话……”
男子没等他说完便自顾自地说道:“原本来酒馆打听消息是最方便的,结果你们这么一闹,人都跑光了,我还找谁问去?可不只有你俩了吗?”
“你的事可不归我们管。”士兵朗声道:“我们找的人是你,你是俢魂者吧?”
男子放下酒杯,随手拿出一把银圆扔在了柜台上。
“啧,收钱的也跑了,留个言吧。”男子向两名士兵招了招手:“你们有笔吗?”
两人莫名其妙:“什么?”
“好吧,看你们穿的这身铠甲多半也没地方放笔。”男子说着,将画像翻面,然后伸出食指,指尖隐隐散发出细微的光晕。
当他的手指接触到纸张的时候,竟是在上面留下了仿佛烧焦一般的痕迹。
他就这么在纸上写上了一句提醒酒馆收钱的话。
“好了,毕竟我不喜欢欠人啊。”他用画像将银圆包了起来,塞进了柜台后方的橱柜里。
这一连串的动作可真是把两名士兵给整懵了。
“你果然是俢魂者!”
没有理会两人的质问,男子径直来到他们跟前,这高大的身材瞬间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们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我要去找人了,你们来吗?”男子撂下一句话,然后径自推门而出。
两名士兵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路追了出去。
“喂,你在那儿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啊!休庭大人可是在找你!你往哪儿去?”
“那什么休庭,你让他来找我,我忙得很。”男子头也不回地沿街道向前走去。
……
此时,依里歧一行人正在马不停蹄地穿越药王镇的巷道。
因为出镇的各个道口都被莱德城看住,他们只能通过走小路来规避对方。
好在,厄多不愧是前任镇长,他对几乎每一条街道都熟悉得像是自家后院一样。
跟着厄多,众人已经用最短的时间远离了大牢,并且绕过了莱德城主力所在的镇中心广场。
“你们没法用正常的法子离开镇子了。”
走在最前面的厄多说道:“我现在得带你们去那个设置了穿越术阵的地方。”
“穿越术阵?您老还有这个?”依里歧讶道。
“紧急避险的时候,总得留一手。”厄多道,“好消息是我知道它在哪儿,坏消息是它在镇长之家里头。”
几人面面相觑。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时候镇长之家应该跟广场上差不多热闹。”屋良诺扶额,“穆东士和他的人多半都在那儿,搞不好还有鲜血军团的人。”
“我出面的话,多少能够吸引一下他们的注意。”厄多说道,“但之后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这太危险了,我们可以另想办法。”依里歧立刻说道。
“不,你们没有办法了。你们没地方可藏,这个镇上也藏不住人。”厄多摆了摆手,“放心,无论是穆东士、莱德城还是鲜血军团,我不是他们任何一方的敌人。”
“您这么想,他们会这么想吗?”依里歧摇了摇头,“恕我直言,如果莱德城的目标真的是药王镇,那么曾经作为镇长的您多半也是目标,他们是不会放过一位能够影响镇议会的举足轻重的人物的。”
“我赞成依里歧的说法。你不是为了让穆东士放心才装作眼不能看耳不能听的吗?他现在什么想法不好说,但镇上局面混乱,您可不能自己跳出来给人当靶子。”屋良诺也说道。
厄多沉默半晌,那张布满皱纹脸上极少见地出现了一个短暂的笑容。
“我那儿子要是能这么替我着想的话……哎,谢谢你们。”老人叹道,“你们作为商队护卫的时候,已经救过我这个老头子一次。这一次怎么着也得让我尽一次作为长辈的责任,否则我真的会觉得这身子已经半截入土了。”
依里歧还想再说什么,但厄多却指了指躺在板车上的沃夜西:“比起我来,你们更该担心他。”
“这家伙还没醒吗……”
屋良诺看着躺在板车上毫无动静的沃夜西,不禁挠起了头发。
明明体内的魂如此活跃,为何外面看上去跟个死人一样?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屋良诺作为在场唯一的俢魂者都摸不着头脑的话,那么依里歧他们更是没有头绪了。
明明解药是有效的,这已经在其他人的身上得到了证明。
“打一顿吧!”
屋良诺的耳边传来了铠甲牙山的声音。
“你倒是说了点儿有意思的话,值得一试。”屋良诺捏起了拳头。
“等一下,屋良诺大哥!他是病人!”甘琳赶紧阻止屋良诺的过激行为。
就在这时,屋良诺的脸色突然变了。
倒不是因为甘琳阻止了他,而是因为他们的正前方,巷口,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找到了。”
男人将手中发光的识魂珠放回了怀中。
他仿佛一堵墙,让这个原本还算宽敞的小巷一下子变得促狭起来。
厄多皱起了眉头,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十分清楚这不寻常的气氛意味着什么。
来者不善。
而更让老镇长感到愕然的是,这男人的身后竟是探出了两名莱德城士兵的脑袋。
“这就是你要找的人?他们是谁?”一名士兵问道。
“能不能把板车上的少年交给我?”男人以浑厚的声音说道。
屋良诺缓步走到了众人前方,道:“抱歉,我们素不相识,你突然就说要把我们的人交给你,这是什么道理?”
“银猎公会,冥蛇支团,当努·安达斯。”男人随即回应道,“现在你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