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努看见了依里歧眉间的印记,不由得愣了一下。
不仅是他,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一个发光的印记,一般人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至少,在这样的场合,没有人会认为那是小孩子贴在脑门上的玩具。
那么,众人不约而同都会想到的只有一种东西——
魂术。
在大众的认知里,最能代表魂术的便是那些形状各异的术阵,它们或复杂或简洁,或大到铺天盖地,或小到只能存在于指尖……但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术阵的呈现形式总是那些难以理解的图案印记。
通俗点来讲,方的,圆的,三角形的……等等等等,都是大众在见识到术阵之后用于描述它们的最直接的词汇。
更重要的一点是,术阵的运转的确常常伴随着光芒。
而一个发光的、菱形的、存在于眉间的印记,毫无疑问具备了一个微型术阵的全部特点。
这个依里歧,难不成还是一名魂术师?那可得重新评估了。
正当当努这么想的时候,他眼前的依里歧忽然变得模糊起来。
“嗯……?”
而且,不仅是依里歧,连屋良诺、甘琳甚至是躺在板车上的沃夜西都仿佛是被蒙上了一层薄纱。他们的模样变得愈发模糊,随后逐渐变得透明。
很快,已经能够透过他们的身体看到后方的景象。
当努皱起眉头。
而目睹这一切发生的莱德城以及药王镇众人都一阵骚动,不少人更是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眼前会发生这般奇怪的事情。
几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连休庭的表情都少了几分轻松。
的确,人凭空消失很怪,但这对身为王庭侍卫的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真正令他在意的是,他们几人的气息也跟着消失了。
所以这不是单纯地“无法被看见”,而是连存在也跟着隐去了?
“赶紧搜索!”
察虎不信邪,立刻大声命令部下们上前。
七八名莱德城的士兵一拥而上,冲到了十几秒前依里歧他们所在的位置,用手在空中一顿乱抓。但,除了空气什么也没碰到。
“消失了!?这怎么可能!”察虎惊道,“他们竟然就这样在我们的面前消失了?”
“未必。”休庭已经恢复了之前平淡的神态,“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本事,根本没必要跑到宅邸来冒险,早就可以离开药王镇了。”
“……大概,那个依里歧的真的会某种能够匿踪的魂术吧。”休庭说道,“看样子,准备地是相当充分啊,甚至知道保留一张底牌。”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当努。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这几位晚辈这么有能耐?”休庭问道。
“嗯,有这样的预期。不过……”当努笑了笑,“如果他真的能够从这个状况下脱困,那这个表现可真是比最近几年的新人都强太多了。”
……
“喂,那家伙夸咱们呢?”
与此同时,屋良诺就在一帮莱德城士兵的眼前,听着休庭和当努的对话。
“不过,这场面还真是有意思啊!”他眼看着士兵们的手穿过自己的身体,而他们明明就在跟前,却根本看不见自己。
“哈哈,依里歧,你居然还藏着这一手。”
屋良诺这会儿一边对士兵们做鬼脸,一边手舞足蹈,而对方愣是毫无反应。
“这真的是魂术吗?”甘琳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在自己看来是如此清晰,但是他们的一切却在其他人的眼中“消失”了。
“【离形空间】,可以让指定对象在范围内的一切都被隔绝不被感知,换句话说对方的五感对你是失效的。”依里歧说着, 摊开手掌。
他的掌心有一片残破的术符,然后很快风化成了细小的碎屑。
“什么?有这种魂术?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厉害的玩意儿?”
“离开我家乡村子后不久,在各地游历的时候,用一件东西跟一位颇有名气的魂术师交换来的。”依里歧说道。
屋良诺叹道:“那我们之前还那么小心翼翼做什么?早点拿出来的话我们甚至还能在离开药王镇前先在他们头上拉会儿屎!”
“我没说完……”依里歧的表情并不轻松,“这个不是真正的【离形空间】,而是远远比那弱的……用流行话来说属于超级**减配版。”
“意思是?”
“有范围限制,大概只有从我们脚下到宅邸的那段距离。同时还存在时间限制,仅能维持五分钟。”
刚刚还满脸洋溢着兴奋的屋良诺顿时呆住。
“所以这终究只是障眼法,拖不了多久,我们得赶紧去宅邸找到穿越术阵离开这里。”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板车上的沃夜西,对屋良诺说道:“伏哥,还要麻烦你带上夜西。”
说罢,他迈开步子朝宅邸奔去。
甘琳也赶紧跟了上去。
“裤子都脱了你告诉我这个!?”屋良诺不再想拉屎的事情,而是像扛麻袋一般抄起沃夜西就走。
“喂,依里歧,话说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盲点。既然你的魂术是用术符发动的,那么你脑袋上的印记到底有什么作用?”屋良诺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原先我一直以为那就是纹身,这还是头一次见它发光,你这该不会真的是用来唬人的玩具吧?”
“我也说不清,总之它一直就在那里。”依里歧脚步不停,“而我之所以要展现这个印记,就是为了让他们以为魂术是用它发动的。”
“都这个时候了,你别跟我卖关子了!”屋良诺吐槽,“这是为什么?”
“……为了隐藏它真正的用处。”
依里歧的食指抚过眉间的印记。
“破!”
随着他轻喝一声,印记的青色光芒瞬间收束消失。
而与此同时,宅邸正门的两侧外墙出现了一丝裂痕,并且在几秒内如生长的枝杈一般迅速扩大。
“咔咔咔咔!”
这不寻常的声音自然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这是怎么回事!墙壁裂开了!”最先看见这一幕的士兵震惊地大喊。
“啊!?”
“真的,见鬼!”
在场的大部分人还没从刚刚依里歧凭空消失的懵逼状态中调整过来,此刻却似乎又看见了无法解释的东西,登时一阵骚动。
穆东士立刻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住了好几年的宅邸外墙不断开裂,还有石屑如同瀑布般掉落。
“镇长之家的坚固程度不至于如此啊。”穆东士不知所措地念叨着。
“真是报应。”一旁的厄多忍不住挖苦道,“当年我还是镇长的时候,每年都会请人修缮一次建筑。结果到了你,甚至不肯出这么一点钱吗。”
“呵,指不定这宅子本就是块豆腐渣呢。”穆东士冷冷道。
“啪!”二层的墙壁突然断裂,整块墙面就这样直直地朝着下方的穆东士和厄多砸下。
“糟了!镇长!”被麻绳捆住的康润试图保护厄多,但这个状态的他也只能笨拙地向前挪动,根本来不及触及厄多的所在。
就在断壁即将落下的时候,当努的巨斧已经迎了上去,如同切黄油一般将其一分为二。
“怎么看,这都不会是建筑的质量问题。”当努将斧子扛在肩上,“看样子,他们几个还打算搞点儿别的花样。”
“你的意思是依里歧他们几个破坏了宅邸?”休庭骑着马来到了宅邸的台阶前,抬头看着那破损的墙壁,“不是说他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吗?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你也很好奇是吧?”当努摸着下巴。
“不,不感兴趣。”休庭看了他一眼,“不过我把话先说在前面,镇长之家仍然在莱德城控制之下,已然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这出闹剧最好适可而止,否则我会视情况取消先前的协议。”
此时,裂痕已经停止了扩大,一切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呼,呼……”
依里歧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汗水从他的鼻尖滴落。
“喂,你怎么样?”屋良诺拍着他的肩膀。
“不行,还不够,这点程度还不足以让宅邸坍塌……”依里歧握紧了拳头,缓缓直起身来。
看着这断裂的墙壁,屋良诺同样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是你做的?难道那个印记的能力是……”
依里歧抬起头:“让一样东西,以合乎逻辑的形式发生崩坏。虽然是这样……但,说到底只是破坏而已。”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有些黯然。
这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能力。
在那个厄多商队被察虎所突袭的晚上,依里歧在牢房之中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锁,并非是因为他手中那根铁丝。
事实上,是这个菱形的印记,破坏了锁内部的结构。
那或许是到目前为止他唯一能够为此感到值得的事情。而除此以外,都只是单纯的破坏罢了,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有可能,他不想摘下草帽,一刻也不想。
“喂,你神志不清了吗!别忘了,这里头可是有穿越术阵!”屋良诺急道,“你这么干岂不是……”
“只能这样做。”依里歧说道,“我们没有时间跑到这么一栋足足有五层高的建筑里,然后在几十个不同的房间的里寻找隐藏起来的术阵。虽然厄多老先生说过术阵在三层西侧最里的房间书架后的墙壁上,但是魂术的时限甚至无法维持到我们跑上二楼。”
“一旦魂术消失,我们的气息会立刻被感知。当努一定会在我们找到术阵前先拦在我们的面前,到了那时我们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所以,必须破坏掉这栋建筑。”依里歧眉间的菱形印记再次亮起光芒,“失去了物理的凭依,术阵会被强制召现,它会没有任何障碍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屋良诺听了,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是想把答案直接揪出来啊!也真亏了你有这么个能力!”
……
“依里歧大哥,屋良诺大哥……”
这时,两人的耳边传来了甘琳细弱的声音。
“怎么了?”屋良诺回头看去。
甘琳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宅邸的相反方向,脸色有些发白。
屋良诺疑惑地看着女孩。
“别怕,甘琳,我们马上就要成功了。”他立刻安慰道。
“可,可是……”甘琳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前方。
确切地说,她是在指着宅邸院落中的人群。
“他们,在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