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理成章地住在了医院特地为我准备的房间里,每天都有专人负责我的生活,饮食。
不时地,我能看见那些医生对我投来的目光。或艳羡,或嫉妒,或好奇,或厌恶。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出生便获得如此好的待遇的。但我不一样,只因我是他的复制品,只因我的生命相当于他的一个器官。
不满与压抑在黑暗中积聚着,但我不敢表现出来。明明一切都是一样的,他偏偏就能得到一切,我们是同一具身体复制的不是吗,为什么我就只能作为他的附属品而活着?为什么我要为了他的什么狗屁残疾就要献上我的生命还要感恩戴德地感谢他们给了我不用担心衣食的生活?
他妈的凭什么?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生怕被看出自己的想法。
那天,医生为我做完了例行的检查,在等待结果的间隙中,他微笑着对我说:
“不用担心下顿吃什么感觉很好吧,真羡慕你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一拳打了过去,无名的怒火在一瞬间爆发出来,使我头晕目眩。
我把孱弱的医生踢倒在地上,快步走了过去。但我在挥出第二拳之前被控制住了。
早就等待在周围的卫兵一拥而上,抓住了我。满脸是血的医生倒在地上,不成声音地嘶喊着。
我听不清他在喊什么,场面太过混乱,就像我当时的大脑一样。
我被关进了自己的房间,愤怒过后,留下的是无尽的恐惧。
说到底我只是个器官库,我本人没有任何价值。
他们有可能也有理由将心理不健康的我废弃掉,以免我带来更大的麻烦。
但是我所害怕的事并未发生,我仅仅是被关到了晚饭时间就再次被放了出来。第二天,负责我体检的医生换了,我的主治医生为我进行了一次体检,其他的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说来也是,他们怎么会怕我。
自作多情。
但是我无法保证下次失控的我还能受到相同的待遇。
自此之后,我更加地沉默寡言,再没有什么能逼出我内心的想法。这样低级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次。毕竟人一死就什么都没了。
就算是被当做肉块也不想死,就算是寄人篱下也不想死,就算被所有人蔑视痛恨也不想死。
我仍然保有本体的记忆,我记得本体所见过的一切,我也经历过他的战争,我也见过他的恐惧。
这让我更加恐惧死亡。
但恐惧并不会取代愤怒。
恐惧也不会驱散孤独。
我依旧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生活着,吃饭,锻炼,体检,睡觉。
我试图去回味那天林格的眼神,但是始终无法理解。我不断的去思考,但是始终得不到结果。
那是……
那天,本体的未婚妻由于工作原因来到了这里,我被获准去她交谈。
她也是大家族的人,机敏,聪慧,容貌过人。更重要的是,我与她并非只是交互利益的关系。
我把她带到角落,确认旁边没有人后,声泪俱下地恳求她,求她带我走。我几乎是抛弃了所有的尊严去期待她的回应,只希望她能够念及旧情,救我出去。
在听完我这些话之后,她也露出了那个眼神。
但兴奋使我我并未多加怀疑,匆匆地拟定了计划,约好了时间地点便分开了。
到了约定的时间,在医院大厅变装等侯的我没有等到她,前来迎接我的是本体和一支武装小队。
“让他知道,有什么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
我看着本体的脸气到扭曲,心里却异常平静。
他们得到了动用私刑的许可,也得到了杀死我的许可。
但在我死之前,必须给予充分的惩罚,这是本体亲自下的命令,用以报复。
报复我对他和她未婚妻的羞辱。
我坐在电椅上,医生接通了电源。
“开始了啊。”他的表情十分平淡,就像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一件事。
在他按下按钮的前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
他们并没有把我当作单纯的器官库来看待,我怎么可能仅仅是他的器官替代品呢?
我是带着他的基因的肉块,以最令人恶心的方式长成了他的样子,寄生在这个家族里,吃着这个家族的,用着这个家族的,还把自己当作少主看待。
他们的眼神根本不是看肉块的眼神。
那不止是轻蔑,那里面更多的是冷漠,厌恶,恶心,甚至杀意。
我岂止不是人。
我甚至没有资格做一个怪物。
恍惚间,我好像听清了医生被我打倒时喊的话:
“把它拉走,它要杀我!”
“这个鬼东西想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