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老王本身只是个小保安栖身于肮脏阴冷的地下室干着他那不可告人的勾当,他父母的居处倒还真是个高档小区鸟语花香。
“老大,你该不会又要引我往地下室走吧……”
“不会,资料显示他们住六楼。”
“这里应该挺贵的,为什么他父母……”一语未竟,操阳雪脸上又浮现出悲悯的神色,“身份所限自己一个人身处陋室,却让双亲过上优渥的生活,多么伟大的人格!要不是……我都真想当他女朋友了!”
“假戏真做也行啊。人在牢中坐,女票天上来。”
操阳雪愤恨地瞟了他一眼。
在莫迁的示意下,操阳雪上前按响了门铃,并有意识地与莫迁保持距离——虽然二人的距离原本也就没多近。
开门的是一位约三四十岁的中年妇女,围着围裙,双手沾湿。
没想到他母亲还这么年轻,还是说他太过显老了?操阳雪想道。
“你们是……”
“您好,这里是鸡……”操阳雪猛然惊觉,自己忘了问那老王的名字!便连忙以求救的眼神看向莫迁。
莫迁上前:“您好,是王克强家吗。”
那妇女思索了一瞬,便笑道:“是咧,你们是……”
“我们是他朋友。”
“快快快,进来坐进来坐!”她连忙招呼二人进门。
“娟儿啊,谁啊?”客厅里,正看着电视的一位老太太出声发问。
操阳雪向那边望过去,只见那老太太并没有坐在沙发上,而是一辆金属制的看着十分老旧的轮椅上……
一瞬间,操阳雪就将他父母因陷入某些变故一死一伤因而自己立志要成为人民警察却未能成行只好退而求其次成为保安并暗中售卖那些为世俗所不容的武器保护大众却也因此身陷囹圄的故事给勾勒了出来……
不由的,黯然神伤,泪眼婆娑。
“阿姨,我是克强的女朋友。”操阳雪微鞠了一躬,半闭着眼掩饰自己的悲伤。
“啊?女朋友啊,快坐快坐!”她激动地拍着轮椅的扶手,霎时间便,站了起来!
操阳雪不由地呆愣在那里。
之后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行为全都没能进到操阳雪脑子里。只是身体还机械性地“嗯嗯啊啊”地回应着。
她拉着操阳雪到沙发上坐下,殷切地问道:“强子咋没回来嘛,就让你一个人过来,我要打电话骂他喋。”说着便掏出了手机。
“不用不用。”操阳雪连忙道,“他太忙了,有个外派。”
“外派?撒西外派?”
“就是……去外国工作。”
“外国,哪块啦?”
操阳雪编不下去了,连忙干笑两声瞥向莫迁。
收到操阳雪的求救信号后,莫迁连忙跑过来坐下,道:“阿姨,我是克强同事,他受上面赏识,被派到非洲去了。”
从保安晋升到维和警察……想来也不算违和吧?
“非洲?就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嗦,非洲哪块啦?”
“非洲……索马里。”
“索马里……索马里……”王母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就见一旁的保姆连忙插嘴:“大姐!就那个!海盗很多的地方!”接着又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粗犷的笑容,“哎呀,真好啊,这么孝顺,还派到那种地方去,为国争光哎!”
“哎呀!那不是骇人危险!”
“没那么严重。”莫迁连忙宽慰道:“顶多一年半载就回来了。”
“哎呀……就一个小警察,怎么就到那种地方去了嘛……哎呀……”
保姆阿姨俯下身一拍手:“哎呀大姐!这不是好事呢么!要是我儿子这么出息,我做梦都要笑出花了都要!”
“就是苦了这个媳妇儿了……”王母拉过操阳雪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双手看上去有些苍老,却并不粗糙,反倒有些温润。
“阿姨,你说什么呢……”操阳雪羞赧地偏过头。
王母突然站起身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却又啥也没干就那么坐下了——只是稍稍挪了个位置,从左边换到了右边,将操阳雪与莫迁二人完美地隔开。又拉起她另一只手,继续说些关切的体己话。
言至动情之处,她竟拉着操阳雪起身进了房间,轻声细语些什么,继而忽然提高了声调,就像给七大姑八大姨拜年时一样不断地推让“不用不用”,“要的要的”,“哎呀不用”,“哎呀要的”……
留莫迁与保姆在外头尬聊,就听他儿子有多不肖,可骂着骂着又偶尔转口夸两句,夸完了马上又言他有多不肖……
等她倒完了一大缸子苦水,莫迁也道尽了自己的同情后,终于逮到个机会,问起关于轮椅的事。
“大姐以前好像得过什么病……十几二十年呢。”保姆阿姨掩着嘴轻声道,“后面还是孩子好呀,现在腿脚比我还勤快。好多次我都叫她扔掉算完了!她说不坐着感觉怪怪的,心砰砰的,那没办法了咯。”
莫迁点点头,不知思忖着什么。
不一会儿,操阳雪出来了,面露难色。王母紧随其后,给了操阳雪一个鼓励的眼神。
“那啥……莫迁,你先回去吧。”
“我先回去?”
“对。”
“那你呢?”
操阳雪正欲回话,王母冷不丁地**了二人中间握着莫迁的手道:“哎呀,谢谢你了嗷,哎呀,强子有这么好的朋友……杨雪就留在我家吃饭了,你们工作肯定忙,就不留你了。”
莫迁尴尬地点点头,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王母手上。
“这撒西啦?”
“王克强预付的工资。”
“预付的工资?”
“对,大概百来万的样子。”
王母呆愣了半晌,许是因为感动又或怜惜,竟开始哭了起来。
正手足无措间,她趴在了操阳雪身上嚎啕大哭:“姑娘啊……你老实跟我讲……我儿是不是死咯……”
“啊,啊?没有啊,不是的阿姨……”
“那样子孝敬的孩子,出国了连个电话都么的……”
“不是,阿姨,我们有保密协定。”莫迁连忙瞎编道,“等那边稳定了,我马上让他给您打电话!”
“哪里会有工资还预支的嘛!还一百万……是不是抚恤金!”
“真不是!过两天我就让他给您打电话!就今天!我等下去联系!”
“骗我……你们肯定骗我……”
“哎呀阿姨,现在太平世界,没那么多危险!”操阳雪宽慰道,“克强好着呢!”
“真的?”
“真的。”
“那你们啥子时候结婚?”
“???”
“哎呀你们骗我……”
“结!等他回来就结!”
“真的?”
“真的!”
莫迁默然无语,对着操阳雪求救的目光视而不见:“那啥……没事我先走了。”便赶忙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第二天,操阳雪是哭着来上班的。
“怎么办呀老大,呜呜呜……一不小心就定下终身了……”
“那不挺好的吗。”莫迁露出一个滑稽笑,“老王那么有钱,还能给你换不想要的部件。”莫迁看向正瘫坐在沙发上的操阳雪,一眼望到底,然后在某两个部位上停留了一瞬,嗯……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换的。
“我家又不穷……我不想要有钱的!而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没有坏,怎么可以随便糟践!”
“老王他,虽然表面上看上去好像放浪形骸,其实内心挺有想法的。”
“那倒是……是个心怀家国的人,可是,我都还没有跟他深入接触过!”
“又没啥,老人家一时兴起,到时候不会太在意的。”
“什么不在意啊,礼我都收了……”操阳雪又哭将起来了。
莫迁这才注意到,她那纤细的手腕上,多了个大小不太相称的玉镯。
“……你傻呀。”
“那没办法嘛!”操阳雪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形势所迫,大势所趋,我又不想让老人伤心……”
“那你要实在不愿意,到时候就说你们分了就得了。毕竟至少小半年呢。”
“怕是不能成行啊啊啊啊啊啊……”操阳雪趴在了沙发上一顿猛锤。
“为啥?”
“老人说,要代她儿子和我交流感情……让我告诉她我在哪工作,要给我送饭,要见我父母,还让我,让我……离你远点。”
莫迁翻了个白眼。
“怎么办呀老大!”
“我咋知道嘛!谁叫你这么优柔寡断惹出这么个事儿来!”
“咋就怪我了嘛!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我扮他女朋友!”
“谁知道老太太这么执着嘛!”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操阳雪抓挠着自己凌乱的头发,“老大你必须帮我解决这事儿!”
莫迁叹了口气,幽幽地道:“事到如今,只好承认,你我缘分已尽,一别两宽,各生安好吧。”
操阳雪愤恨地目光从乱发之下直射出来,引得莫迁一个寒颤。
“没事儿你别管了,我到时候和老王商量商量,帮你解决了。”
操阳雪又看了他一眼,倒向沙发另一侧自闭去了。
“行吧你呆着吧,话说今天周几来着?我好像说周三放假来着……行吧以后还是周六周天双休,我办私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