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画栋前众人唯唯诺诺的样子叫人看不过眼,伏羲将视线放远,便是光秃秃的麦芒,也要比这景象好。
又在楼上呆了会儿,伏羲估摸着大师姐和四师兄的争辩该完了就离开了春水东流。他出来时暮鼓刚好敲响,斑斓街上的花灯笼皆亮起,两侧五彩流霞,竟比夕阳更美。
斑斓街确实是柏溪城的景点,不但以花坊子闻名,也以灯光闻名。
在斑斓街入口旁的一家坊子,飞檐边上的转马灯伏羲很喜欢,这灯应该是分内外两层,内层罩着火,外层内里放着画片,由内层火带出来的力转动画片,火映着的画片是什么颜色的,照出来的光就是什么颜色的。
他驻足,望着灯看了将近半刻钟,这东西总让伏羲觉得自己是在看电视,虽说完全不能跟电视比,但那种感觉,伏羲却很喜欢。
诺风镇没有卖这东西的,等什么时候去逛商业街了,看到了定是要拿一个回到藏剑山。
“也得给贾舟带点礼物,”伏羲喃喃道,“若是能给他带去什么功法之类,定是会开心的要死。”
“京城的花样要比这个多,这里转马灯里的灯火还只是寻常灯火,但京城里的就不一样了,烛火的颜色也不同,红的粉的蓝的绿的,都能变出花样来。”
就在伏羲认真观赏时,他身旁响起了一个声音。
“看样子你很喜欢这东西?”那人见伏羲没应话问道。
伏羲转过头,站在他身边的是个额头很大,细皮嫩肉的男生。他一身花色的绸子,那面料一眼看过去就知不是凡品,眼眶与右眼上架了一个单片眼镜,镜片在灯火的照射下反射出多样的色彩,而末端的三棱锥状吊子亦是有别样的质感。
“还行吧。”伏羲见对方是铁了心要让自己接话,终于开口,“别出心裁的东西,补总是要更引人注目些。”
“你这人面生,我没见过,是外地来玩儿的?”男生问道。
“听你这话,好像逛斑斓街的人你都认识一样,”伏羲笑笑,“我可没见过记忆那么好的人。”
“全认识不可能,不过有衣品的,有点地位的,我可都认识。”男生指了指伏羲腰带上的鎏金边儿千手观音,“不是凡品,佩戴它的,也不会是凡人。”
“这话可不绝对,京城里也有打着草编扇子穿木屐的权贵,你就这么定性?”
“京城那地方小爷我管不着,我只管这里的。”男生右手食指向下指了指地,“鄙人唐天。”
“南云悠。”伏羲朝唐天拱拱手,“唐公子是见我喜欢这灯才过来与我搭话的吗?”
“不,其实是屋里有位姑娘托在下将南云兄请进去的。”唐天指着一间乐坊说道,“你看我像那种随便就与人搭话的人吗?”
伏羲点点头,“挺像的。”
……
……
被唐天带进名为‘浣溪沙’的乐坊后,他们径直来到了最内间。斑斓街上的乐坊并不比花坊子里热闹,这家浣溪沙又是以清曲儿闻名的,所见甚清,所闻甚清,便多多少少有些冷清。
这个冷清也是相较于其他花坊子相比,若单论生意的话,店家肯定是赚的,不然也不会一直开着这么个貌似与斑斓街上的生意格格不入的场子。
“是谁要见我?”
“南云兄马上便知了。”
浣溪沙的最内间价格最贵,里面算是一个小庭院,假山盆景之类应有尽有。院落中还有个借由流水带动竹杠敲击石头报点儿的灵巧玩意儿,清脆的声响很入耳。
“那位就在里面候着了。”
“好。”伏羲点点头。
进屋后所见的并不是小桌,而是绣着七彩鸳鸯的屏风,两侧灯展子的形状为飞鹤,灯油在下,灯火在上,通烟的管子却是在最下,由地底的通道排到外面。
也正因此,屋里是没有黑烟的,只弥漫着的檀香味,沁人心脾。
浣溪沙里的檀香不似花坊子里的檀香,花坊子里的檀香,催人情欲,而浣溪沙里的檀香,令人醒脑。
转过鸳鸯屏,伏羲见到了那个坐在榻上的人。
“重八兄!?”
伏羲一声惊呼。
那人转过头,飞速下地对着伏羲的肩膀就是一拳头过去。
伏羲闪身躲过,整个身子下蹲,一个横扫对准了重八的下肢要铲倒他。
重八预测到了伏羲的肢体语言,未等伏羲这一铲子真的过去便一个跃步再次退回到了榻边。
“南云兄,别来无恙啊!”
伏羲来到塌边也坐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一天都在这里呆着。”重八指了指上面,“这间房的二层能看到街边,你踏入斑斓街时我正好在看街景,便认出了你。”
“是因为这暗红衣服吗?”伏羲笑道。
“南云兄弟的标配,我怎么会忘记哈哈。”重八指了指伏羲的酒葫芦和扇子,“倒是多了两样东西,果然还是与以前不同了。”
“扇子是为了格调,酒葫芦里面装了凉茶,为了不烦心。”伏羲盘腿坐下,“重八兄怎么在这里,还有这位唐公子,是跟重八兄你认识吗?”
“这柏溪城的当地人里,就没有不认识唐云的,而我与唐云吗,算是从小玩到大的好友。”重八应道,“这位可不是一般人,柏溪城首富之子,这就是看在发小的情面上才帮我去招呼你的,若不然可没人能使唤的动这位。”
唐云闻言一笑,“不过重八你这位南云兄倒还真是有意思,言语果然如你所说更现在的人都不大相同。”
“南云兄竟让会说一些我听都没听过的词,若他到了京城,估计也会让那里的人吃惊。”重八替二人倒了茶,“南云兄最近如何啊?当初在玉峰关一别快一年了,江湖上也没你个消息,你说你要去各大门派看看,也不知现在是否成哪家门派下的弟子?”
伏羲的真名他还是不打算告诉别人,些人知,些不知,既然认识了,告之与不告之的差别,并不大。
“去了藏剑山。”伏羲应道,“不过嘛,成了个最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