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唐恩来说,“爆炸”这个词汇在他的人生中拥有着不同寻常的含义。比如在学校,爆炸对于唐恩来说可能就意味着要挨老师的批评了。
成绩是完全不及格的赤色……每一项都是。在老师眼里,这样的唐恩是已经放弃中考、放弃自己的人生了。
此时此刻,唐恩微微低着头,脊背不自觉地弯曲,显现出一种问题儿童的自暴自弃的颓意。在他那总是无神的眼睛中只能看到眼眶的轮廓,寂静如沉船般的黑瞳仿佛已经彻底抛锚,停留在白色的水潭中静静地死去了。
唐恩的老师是一位二十多岁却成熟稳重的女性,性格颇为强势,在班级中被暗中成为女老狮的学校风云人物。但就是这样的人,却在唐恩面前感到从内心深处的无力,就想真的是在面对将死之人一样。
老狮简单整理了一下手中的试卷,是刚在教师从唐恩桌上收走的,意为表达她对唐恩成绩的不满。然后,她以一种颇有压迫力想姿势说。
“你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有一年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哪怕是孩子也要努力豁上性命去战斗,尤其是在特定的场合上……”
老狮轻轻拍了拍卷子,
“考试就是这样的场合,我不知道你到底有痛苦,以至于初三了还要保持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能说一下吗?”
可以看出女老狮是真的有些生气了,眼神仿佛是在观察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小孩子的思维敏感,总能做出让大人非常困扰的事情。
已经……
一年了吗?从那时候……
“……”唐恩的身上有了微妙的触动,但马上又回归于更为深沉的静寂之中。
这把老师看得有些心烦意乱,她根本无法理解唐恩表现出的状况。这孩子原本成绩还不错,是一个能考上好高中,又能考上好大学的料。老狮根本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孩子放任自流,因为她总是会以一种母亲的身份来带入自己的工作当中。
心情烦躁地给自己叼上一根香烟,这个时候的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老狮可以毫不在意表现自己的真实状态。
“一场爆炸案真的就那么可怕吗?拜托,你可是个男人啊……虽然现在可能还不是,但以后就没人区分这些了。所以你一天天阴阴沉沉地是闹哪样啊!那次事件不是没有人死掉吗?”
虽然有很多人受伤,唐恩也因此住了几星期医院……但也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啊!
唐恩低声回应,“有一个啊……”
“什么?”
“没……没什么……可能是单纯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吧,也许在过几天就可以恢复吧……”
唐恩悻悻然地笑了笑。
“几天?呼……已经一年了好吧?第一次成绩糟糕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吧!”老狮吐槽了一句,接着随口问道,“你父母叫什么来着。”
唐恩猛然一惊,马上避开老狮直勾勾的视线,随后口齿有些含糊地说:“我父母!额……叫……叫……那个……”
“你不会已经忘记你爸妈叫啥了吧?!那我叫什么?”
“额?!又问这个干什么?”
老狮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你……你这臭小子连我的名字都记不得了吗!是你们背地里给我起了什么难忘的名字吗?!”
“就……就叫‘老狮’啊!具体名字只是有些记不太清罢了,绝对没有忘记!对了,老师是叫云念绢来着。我们背地里也只不过叫声绢姐罢了!”唐恩手忙脚乱地向老师解释,掩饰自己的确一时之间忘记她姓名的事实。
唐恩的记忆一般可以用丧心病狂来形容。记得在唐恩刚升上初中时,就已经能完全忘记自己小学生涯一大半同学的名字了,彼此间再见面时唐恩都是通过“推理”的方式勉强应对过去的。
反正未来都见不到面了,为什么还要牢牢记住那些没什么意义的回忆呢?就算再见了面,时间过去那么多,大家想必也没人在乎以前的时光是怎么样的了。
空留记忆,就是空留遗憾……唐恩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但是,总有一些东西是能够刻在骨子里的,变成永生永世的重担。以前的记忆不管是幸福还是绝望的,最终都只会变成痛苦这一种情感罢了。
“你呀……”老师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本准备好的责备的话一到口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你父母……还没回来吗?上个月开始外出旅游的吧?”
“嗯……”唐恩一如既往地逃避关于父母的话题,只是点头默默回了那么一口。
“家里有什么矛盾吗?你好像总是很回避关于你家人的话题,家长会的时候心里就一直觉得很奇怪。”
“没有什么矛盾……”随后唐恩的头放得更低了,手握得紧紧的,“都只是我的问题罢了。”
“你这可不是像知道问题所在的样子,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很不负责任的。尤其是关于家庭这一方面,大家肯定都有各自的问题,把毛头指向自己只是单纯的不愿意面对真正问题的表现。”
面对老师的循循善诱,唐恩只是咬着牙,把手握得更紧了,仿佛是要努力把指甲扣进肉力,然后发泄似的大声说。
“没有!我是真的知道为什么……的确都是我自己的问题,跟我的父母没有关系。我自暴自弃也只是我的选择,跟他们一点关系没有!”
难得地,唐恩对视上了老师的目光,认真而又坚决地看着!
“切……学习怎么没那种觉悟呢?果然是因为我这个老师当得很讨人厌吧!”老师沮丧地说,整个人也变得有些忧郁了起来。
“那个!老师我绝对没有讨厌老师的情感!成绩变差也只不过是我太不认真了,跟老师一点关系也没有!”
唐恩比之前更加慌乱地解释起来,笨拙的样子引得老师发出了噗嗤的笑声。
“果然还是孩子呢?”
“嗯?!”
“没什么,你回去吧。”
“好的,老师再见!”唐恩猛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过身像逃跑一样地走开。
“等等!”
不知为何老师又叫住了唐恩,唐恩也停下了脚步,毫无意识地回过头去。湿润而又柔软的触觉从脸颊上传来,唐恩大脑宕机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老师……亲上来了!?怎么会!
唐恩的小脸不是羞涩的通红,而是失魂落魄的惨白!
“天呐,你这是什么反应啊……”老师笑出了声,然后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威胁口吻说道:“记得下次期末给我考个好成绩,不然就这样吓你!”
“是!”
唐恩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鬼知道他心中的恐惧是从哪来的……这下真的是拿命才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