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克福表面上看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如果走进这座联邦繁华都城的议事厅内就会发现那些平日里傲慢优雅的皇室贵族早就乱成了一团。
这是一场对关于米奈希尔叛乱和南方公爵领出现由修奈泽尔驱使的巨龙两件事的会议。在座的成员都是手握大军的贵族领主——那些兵马不多的，即便爵位再高都没有资格收到这次会议的邀请。
当会议结束时，在场的所有人都会立刻赶赴各自的前线。城外，他们的军队整装待发。
“我曾经派人挑拨过修奈泽尔和澪的关系。但他们根本没有警惕对方的想法:修奈泽尔认为自己政务管理不如澪，若是澪要公爵头衔那他求之不得；而澪说她懒只想着在萨隆瑞文养猫……我真不明白他们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一位侯爵正在发言，他的声音非常激动。米奈希尔的财富、军力以及影响力是联邦内任何贵族都渴望的，在撒卡死后所有的联邦贵族都有试图争夺米奈希尔公爵头衔的行动，皇室只是他们之中的出头鸟罢了。
米奈希尔的目标不只有皇室。澪和诺兰带领的军队人数较少，所以只是清除着敢于挡在她们前面的对手。而由十二骑士中的曼施坦因带领的主力军一路上把抓到的曾对米奈希尔不利的贵族都给杀了——当皇室和那些贵族的家臣带着赎金去试着赎回那些贵族时，就会看到他们的脑袋早已经被挑在了长矛上。
这让皇室和这些贵族被紧紧的绑在了一起。但形势并没有因此发生变化，无论是平原、林地还是山地，挡在曼施坦因面前的军队都会被他碾碎。
“澪和修奈泽尔是同父同母，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的。不会出现夺权情况很正常。”坐在会议桌首位的是联邦二皇子弗朗茨·斯图亚特，在撒卡死后对米奈希尔发起各种袭击的始作俑者。
“二皇子殿下，大皇子他可是在袭击澪的时候失踪了。”
“那不是很好吗，那个蠢货根本不配坐上联邦皇帝的位置。他懦弱，贪图美色却又刚愎自用。既然他垂涎澪，那我顺着他让他自己筹划如何袭击不是挺好的吗？别说失踪，即便是死了也是因为他自己无能。”弗朗茨知道有人会借着他兄长失踪的事情来指责他的无动于衷，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自己的说辞。
不顾及兄弟死活？他都已经把自己年迈的父皇软禁了，更别说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联邦的多数领主早就对老皇帝放任米奈希尔独立运行自己的政体有所不满，而二皇子弗朗茨夺权之后的各类议程却都让他们感到满意。以至于在座各位可能会对于二皇子的某个行为有所不满，但也并不妨碍他们愿意为其效力。
“夏尔侯爵，查尔斯大公是没来吗？”二皇子身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就是为了留给这位大公。
只听说曼施坦因擅长用兵，而查尔斯大公不但擅长用兵还可以单枪匹马冲锋陷阵。现如今米奈希尔和皇室的战线拉扯极长，虽然米奈希尔兵少，久战不利，但皇室和这些领主们的士兵也需要查尔斯大公为他们赢取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
“大公说北境外敌蠢蠢欲动，无法抽身参与联邦内斗。”
“那我们只能自己争取胜利了，我们兵力强盛，不会只怕米奈希尔那一点近卫军和十二骑士吧？”弗朗茨并没有追究查尔斯大公拒绝号召的意思。联邦内乱，镇守一方的大领主当然是要以抵抗外敌为优先。等解决了米奈希尔完全可以等查尔斯大公老死——他都已经六十多岁了。
“殿下，关于米奈希尔的板甲，有什么应对方式吗？”米奈希尔的军队势如破竹当然不可能只是因为十二骑士和近卫军个人实力太强。米奈希尔的全身板甲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卢卡斯男爵，你有研究过列支敦士登侯国一百年前的‘安息鞭挞’这段历史吗？”一位年轻的贵族领主在问题刚刚提出时就迫不及待的说出自己的理解。
“安息鞭挞”是在列支敦士登侯国刚刚结束内乱，在欧罗巴刚站稳脚跟就遭遇来自东边安息人入侵的一段战争史。那些精通骑射的轻骑兵让莱茵联邦的这个邻居毫无招架之力。
“你也知道，这是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事。”这让其他领主都发出了嘲笑声。板甲的确可以无视流失，即便安息人的射术再精湛，也没法伤及一个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分毫。
板甲贵啊，打造一套板甲的费用对于米奈希尔来说可以是小事，谁让人家的主城不偏不倚正好坐落在三座矿脉上？
一百年前，板甲仅仅是一块包裹着胸腔的铁皮——厚重，打造费时费力。只保护胸部有什么用？那些人的箭矢无论是对着战马还是骑手的四肢或者头部都可以造成极大的杀伤。那时候的重骑兵不如说成是现在的轻骑兵，除了一块护住胸部的铁板，其他的都是被锁子甲甚至是皮甲布衣保护。
米奈希尔的板甲都是包裹全身，缝隙由锁子甲和皮甲保护的。战马也都被马铠和马衣覆盖。
无论这个年轻领主想说什么都没有任何参考价值。让所有擅长马上肉搏的骑兵现学骑射——是嫌曼施坦因攻势太慢？学安息人的迂回战术？米奈希尔的骑兵本来就只专门指着他们的骑兵杀的。
年轻领主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多蠢的话，他已经低下了头。
如果只是重甲骑兵还好，塔盾配合长矛组成的方阵可以把他们堵住。可步兵呢？步兵也都是全身板甲，米奈希尔只需要几个挥舞长剑的步兵就可以把长矛砍断。
何况密集阵型对于修普诺斯这种擅长对军魔法的法师完全就是举着个“请打我”的牌子。在前线，这个战术已经遭到了修普诺斯的制裁。绝大多数法师都只会搓个火球，一听说修普诺斯在对面就跑了。
他们可是高贵的元素宠儿，怎么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上战场呢？
那修普诺斯呢？澪呢？米奈希尔军队里的法师呢？
战争一开始，多数法师都没有站在皇室和这些贵族领主那一边，甚至厚着脸皮去舔米奈希尔的鞋底；只有因为自己家族和米奈希尔有过节的法师们在苦苦支撑——对于那些墙头草，曼施坦因倒也没有放过他们。
元素宠儿？修普诺斯和澪是咒术师！他们是魔法师！魔法师需要时间吟唱，咒术师只要把魔法法阵记住就可以随便用——说来好笑，之前莱茵联邦的大皇子袭击澪的时候，澪还因为修普诺斯告诫过澪隐藏咒术师身份而不用！
联邦养那些法师是干什么用的？
整个会议讨论的内容发生了变化，领主们的话题从一开始的如何对敌转移到了咒骂那些吃里扒外的法师。
弗朗茨和少数年长领主并没有参与其中，他们相互交换着目光，用食指敲击着桌子表达自己的无奈。
米奈希尔的板甲也并非真的刀枪不入，如果是在30米内，长弓手正面射出的箭矢足以穿透。但这个距离只够射一支箭。在骑兵的墙式冲锋带来的压迫感面前，有几个弓箭手可以保证自己不会手抖射偏？
“弩……”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让弗朗茨瞪大了眼睛。
“是谁？谁说的弩？”他用最大的嗓音寻找声音来源，这让吵闹的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殿下，是我。”一个年轻而陌生的领主站了起来，自信而坚定的目光让弗朗茨看到了希望。
“阁下是？”
“奥利弗，殿下。奥利弗·莱斯。”
“莱斯子爵。说说你的想法。”只要说出姓氏，弗朗茨就可以知晓对方的身份和爵位以及其他一些信息。
“殿下，我需要向上帝请求宽恕。弩是被教皇禁用的兵器。”这位年轻的子爵虔诚的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教皇不是上帝，上帝更不是教皇。你不用请求上帝的宽恕。我们来直接进入正题吧，子爵阁下。”
“殿下，虽然弩被教皇禁用，但弩却是可以挡住米奈希尔攻势的最佳武器。它们很容易就可以被大规模制造，而且使用方便，即便是入伍最晚的新兵也很容易学会怎么用——如果我们让他们配合携带塔盾的步兵和戟兵、枪兵这些长兵器使用者。每五个人组成一组，三个弩兵，一个负责长兵器抵抗骑兵，一个负责塔盾抵御箭矢。每组保持一定距离排成一列……”他还没说完，弗朗茨和其他领主就已经鼓起了掌。
没必要往下说了，该怎么做谁都想得到。无论是对抗骑兵冲锋还是法术轰炸，这个方案都值得一试。弩被禁用的初衷本就是因为它可以贯穿板甲，这曾让贵族骑士们苦不堪言——那时候只有他们穿的起板甲，然而弩箭却可以轻松射杀他们。
现在不光是骑士，平民士兵也都或多或少装备了板甲，只是远不如米奈希尔普及。但弩一直因为被禁用的缘故而不被记起。
“诸位，战事紧急。既然有了方法那就立刻试行——修奈泽尔那边会由皇家猎龙团全权负责。米奈希尔兵少，只有曼施坦因和修普诺斯的战线一直在推进。夏尔侯爵和莱斯子爵将作为总指挥，其他领主麻烦遵从他们指令。大敌当前我们不能再有内部问题。澪和诺兰我会去应付。联邦规定，公爵如同国王，地位在皇帝之下。其子嗣亦可称王子或公主。殿下对殿下理所应当。”澪之前并没有带兵的记录，但没有人觉得弗朗茨是在挑软柿子捏——毕竟澪是咒术师。
弗朗茨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个人，这是这些领主第一次如此团结。没人发出异议，因为没人知道下一个身首异处，脑袋被挑着跑的人是谁。
人只有被逼急了才会知道团结。在宣布散会之后，整个议事厅就只剩下弗朗茨一人。
莱斯子爵的方案未必可行。他心知肚明。
这是一场赌博，他也不是唯一的赌徒。结束战争的唯一方式只有击败澪·米奈希尔这一种。
不止他一个人知道，但这种事不能说出来——很多事原本就不是能说出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