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鸣,怒吼,尖叫,痛骂,咆哮……
塔列朗森林已经化为了铁与血的乱葬岗。尽管米奈希尔军队的混乱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尽管一开始冲上来的只是被派发了破甲戟的普通民兵;尽管多数士兵都及时的拿出了挂在背后的盾牌抵挡弩箭……
局势依然没有出现反转。
第一批民兵只是开始,紧接着的是装备各异的佣兵和赏金猎人。他们都只是炮灰。
同样装备全身板甲的“自由先锋”才是主力。同样是双手剑,他们却要比普通的米奈希尔士兵更加懂得如何对准板甲缝隙进行攻击,或者在僵持过程中取出匕首和手斧割开对手的喉咙。
米奈希尔军官铠甲都附带了显眼的披风,他们组成了盾墙保护着自己的领主,同时大声呼喊着让士兵们向自己靠拢。
澪和诺兰在这层铁壁的缝隙中窥视着整个战场,除此之外还有一杆米奈希尔的军旗。诺兰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但铠甲早就破破烂烂,不知道被破甲戟砸了多少下。
相比之下,澪要惨上很多。澪的板甲只覆盖了胸部、腿部以及肩膀,其他部位都是由白色的长袍作为聊胜于无的保护。这件出于修普诺斯之手的长袍可以抵抗绝大多数法术攻击,但只是法术限定。
澪就躺在诺兰怀里,原本就显得苍白的面庞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在她的左腹部,有一支贯穿她的弩箭。
战场上没有傻子,弩手们一开始的目标都是那些试图稳定军心的军官。澪的衣装和过腰的银发要比那些在铠甲之后的披风显眼的多。
澪的反应很快,数十张法术护盾在弩箭射出时就已经展开。结果几百支弩矢就只有两支命中,其中一支被一名军官的头盔弹开,另一支就在澪的身上。
澪本来可以不受伤,可她总是会优先顾及自己手下的军官。这些军官的报答方式就是默不作声的组成阵线,无论胜败都要成为自己领主的最后防线。
马尼戈特不在这里,他在盾墙外面拼杀。顺便要把黎修澄和晴哉找回来——这两个佣兵出身的家伙都被他单独训练过,只需要教一点战场随机应变的套路就可以很快就运用自如的士兵可不多见。马尼戈特有一点老师保护学生的私心。
澪大口呼吸着空气,但每呼吸几次就会被植物燃烧带来的浓烟弄得咳嗽不断。这片森林不知道被什么点着了,她没有释放任何会导致燃烧的法术。
呛人的味道自从出现已经有了很长时间。敌人没有因为林火退却的迹象,说明火势被其他法师控制着。迟迟未来的法术攻击一定就是因为这个。
诺兰的胸甲被砸得支离破碎,澪能清楚看到诺兰身上原本被保护着的粉嫩肌肤。一根木棍削成木枪,再套上金属制的破甲横刃就可以做成最简单的破甲戟,再派发给最普通的农民都可以武装出一支有不俗战斗力的军队。
很显然,皇室和其他贵族注意到了这一点。
澪把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伤口上,示意诺兰帮她拔箭。后者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她担心拔箭会导致更多的出血。
于是澪颤抖着从自己的腰包里摸出了一枚百合科葱属植物。
其名为,大蒜。
还有一枚十字架和一本圣经,它们是随着澪摸出那枚大蒜时撒出来的。
澪的意思是如果诺兰忍不住想要她的血,她有这些东西让她打消念头。
但诺兰理解错了,她理解成了如果自己不给澪拔箭,澪就拿这些东西吓唬她。
于是接下来出现了让澪气的差点失去意识的一幕。诺兰捡起了十字架挂在脖子上,接过大蒜啃了一口,最后又拿起圣经——
“咳咳……第一日,上帝说:‘要有光!’,便有了光。上帝将光与暗分开,称光为昼,称暗为夜。于是有了晚上,有了早晨。”
读的非常流畅。甚至比牧师还熟练。
老娘阳光都不怕还怕你这些花里胡哨的?又没射中要害,老老实实枕着我膝盖躺平。
澪气的瞪大了眼睛,又因为伤口发疼,眼睛还没瞪大就又闭回去了,取而代之是两行沿着原先痕迹流淌的眼泪。
“不给你拔箭你还委屈了?哭也没用,这是为了你好。”
要不是澪疼的说不出话,她绝对要把诺兰怼一顿。但现在她也只能乖乖的听话。
马尼戈特在这个时候带着黎修澄和晴哉回来了,澪能瞥到三人的状态。
马尼戈特浑身浴血却毫发无伤,这很正常。至于黎修澄和晴哉却有些出乎澪的意料。他们的盔甲损坏程度很高,但最多也就只是盔甲受损,除了样子看起来狼狈之外应该还能继续战斗。
“殿下怎么伤成这样了?”黎修澄一看到澪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喏。”诺兰很干脆的掀开了澪的长袍——掀一半发现箭没拔掀不动,就又用匕首割开了长袍。
一件长袍,一层保暖的棉布衣,就只剩皮肤了。
澪拍打着草地表示抗议:现在是冬天,能用嘴说凭什么割我衣服?你露着这么多肉不冷我还冷呢!
马尼戈特是会制止,但他根本想不到诺兰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想要制止也晚了,最多叹口气。
“不把箭拔下来吗?”晴哉蹲下看了看澪的伤口问。
“拔你个大头鬼!”这次是诺兰、马尼戈特和黎修澄三人一起吼了出来。这一吼吓得澪一哆嗦,就连组成最内层盾墙的军官也都回头茫然的看了一眼又赶紧把头转回去。
伤口处于身体躯干部位,贯穿伤,运气很好没有命中要害,不然早就凉了。如果要把这支弩箭取出来,势必要剪断箭羽,再从箭头那一侧把它拉出来。
问题是,没有剪刀。后勤队有,但现在肯定是过不来。总不能扯着嗓门说送剪刀求让路。贸然拔箭?拔萝卜带出泥,无论从哪边直接拔都可能造成二次损伤。虽说没射中要害,但澪现在的样子已经很虚弱了。
怎么办?就先这么耗着吧。马尼戈特在观察伤口后确定了这支弩箭并没有做什么附加处理,导致病菌感染的可能性不会太高。在建议由诺兰继续照顾澪之后,马尼戈特带着黎修澄和晴哉成为了盾墙的一部分。
因为敌人只携带了弩,只需要架好盾牌就可以避免远程威胁。无论怎样射击也仅仅是箭头有一半穿透了盾牌而已。
一团诡异的血红雾气正在森林上方弥漫。它在有目的的找寻着“自由先锋”的指挥者。作为联邦皇室所认同并征召的雇佣兵势必会由一位位高权重的贵族指挥。它能听到,看到自己下方的一切,包括自己女儿读那段《圣经》在内的一切。
和它自己一样诡异,它并没有找到敌人的指挥者,现在指挥攻击米奈希尔的人并不是原先的指挥者。普通的贵族可没有资格给平民派发兵器。在这之后的绝对是条大鱼,煲汤味道堪比最醇厚的人类血液的“大鱼”。
在来来回回确定了六次、米奈希尔的盾墙有些支撑不住以后,这团雾气化作了一只巨大的蝙蝠向下俯冲。原先的指挥者的确找不到了,只能拿现在的那个开刀。
该隐停下了。就在他刚刚发起俯冲数秒之后。不需要他出手了,有其他援军已经加入了战斗。
星和胡林并驾齐驱,战马一跃跨过了这群佣兵防御后方的步兵阵线。在他们后面的是几位近卫轻骑兵军官,他们的马刀准确无误的砍在了这些刚刚回过神的佣兵头盔与胸甲之间的缝隙中。再之后,是大量的近卫轻骑兵。他们挥舞着马刀收割着自己长官留给他们的敌人,马刀每一次挥砍都会见血。如果有谁侥幸没被马刀割开喉咙,在后面的近卫轻骑兵很乐意为那个幸运儿补刀。
长度较短且重量偏大的破甲戟和双手剑在骑兵面前毫无作用,尤其是对于马术精湛到能在森林中穿梭自如的骑兵。
最后,当这群佣兵中的弩手把注意力放到这些轻骑兵身上时,他们身后的米奈希尔盾墙内立刻爆发出一阵振奋的吼声——这群弩手不断的拉进他们自己和盾墙的距离以试图贯穿盾牌的防御,而现在他们回头了。
腹背受敌两面作战宣告着“自由先锋”的失败。
联邦皇室在塔列朗森林的袭击从开始到这支“自由先锋”被彻底歼灭只持续了三个小时。由于澪和诺兰的这支军队损失了七成,又因为澪的伤势,星在放走了俘虏的民兵后下令处决了剩下的人。
当澪在处理过伤口,能勉强站起来后。立刻将那一枚被啃过一口的大蒜塞回了诺兰的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