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宁静的清晨……虽然是表面且理想意味上的。
我吃下一块口感像是五成熟的七成熟牛排,喝一口明显掺了些水的黑啤,眼角观察到餐厅外监视我的人又换了一个。
安洁莉卡似乎对我进行了高度监视,大到我和什么人交流,小到我做出的每一个奇怪动作。
我莫名感觉到一丝不适,身体本能的对被掌控感有着天生的抗拒。
我一向听从本能,于是我离开餐桌,走向前台结账,离开了餐厅。
“呵,几个小伙子。”
我嘴角微微翘起,决定陪这些“职业哥”玩一下。
我的脚步在人流中微微加快,勾引着他们前进,一段时间的步行后,我拐向一条交通事故频发的街道。
阳光从眼前近乎直射过来,我和交通事故频发的元凶进行了一瞬的对视。
一条和阳光没有任何遮拦的道路,在上午和下午时总有一面有阳光直射。
古时打仗都知道背光有优势,何况是如今。
我低下头,凭借记忆和略有阻碍的视觉绕过迎面而来的行人朝着既定的路线快速行走,而身后那些跟屁虫可没有那么幸运,远远跟着我就代表着需要稳定的远视视角。
视界中一直挂个光球可不好受,雪原中的猎人都不会直接看着反射阳光的雪地,更何况那些人直接看向太阳。
在他们的视角里,我估计是诡异的“没入”了光芒之中,然后直接凭空消失在了他们的眼里。
“啧啧啧……年轻人……”
从大道上温暖的光域里脱出,进入黑暗的小巷里,我摸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八点…差不多了。”
收回怀表,我穿行在错综复杂的昏暗网络中,计算着自己拐过几个巷口,走出指定的巷子到达特定的大街上又拐进另一个安排好的巷子里,最后到达想到达的地点。
面对墙壁上接近自然色的门把,我握住把手,拉开了木门。
“欢迎回来同志。”
房间里的年轻小伙变多了,这次我被发现于进门后的下一瞬间。
“嗯,同志们好。”
我向那些正在涂画海报的小伙们笑了笑,接着径直走向了地下室。
肖特的宣传行动取得了确实的成效,党员显著增多。
那起义就不得不提上日程了。
“早安肖特。”
推开房门,我看到肖特坐在桌前,眉头紧皱着面对手中的一封信。
“向您致敬,尊敬的同志。”
肖特略显烦闷的回应我,茅草坳般的头发证明他不止揉搓了一次脑袋,或者至少力道不轻。
“发生什么事了?”
我随意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抽起一张办公桌上的文件观看。
“唉……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总部直辖的几个分部都向我们反映,大规模招收同志后,思想觉悟不高的同志占了多数,拖慢了手脚,我正在思考如何处理。”
“是吗?给我看看。”
我接过肖特递过来的信封,细细的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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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肖特政委]
[目前我部招收同志的工作已经到达尾声,大部分的工人都加入或是最少答应一定限度上配合我们的行动。]
[但我们也发现了,新加入的同志并没有足够的思想觉悟,对反抗帝制打倒封建没有兴趣,他们不知道我们要建立一个什么样的社会,甚至恐惧我们的一些行动,例如收取党费就被大多数人抵触,缺乏革命热情和贡献精神,只有朴素的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我们不知道如何给予这些新同志正确的指导,他们其中大部分是半文盲,很难通过文本文件改善思想,而我们的支书人员数量和资金都不够多,短时间内做不到给这么大规模的人员普及思想。]
[请指示。]
[艾里武分部、耶尔茨分部联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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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有些难办,我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做。”
放下信件,我看向眉头没有松懈过的肖特。
“先……开设免费夜校吧,用提供夜宵搭配奖学金的措施提升学习积极性,虽然我们的资金短缺,但还是不得不这样做。”
迟疑了一会,肖特给出他的方案。
“确实,这虽然不是最好的方法,但绝对是最稳妥的方法。”
我揣摩了一会,又给肖特的方案修改了一下。
“但如果我们优先教育那些非文盲的新同志,也许可以产生连带效应,让其他新同志也得到教育。”
“嗯……没错,而且比起我们的特派员,那些当地的同志更了解当地的人文习俗,让他们互相教育效率更高。”
肖特马上反应过来,眉头也松开了大半。
“这样的话我们的资金也许可以省下一大笔。”
“但也要下属分部的同志能力够强这个方案才能在规定好的时间内执行完整。”
我指出了肖特没有考虑到的一点,战争已经开始,以我的见解,这个还保留着大部分封建制度的腐朽国家不可能是新兴共和国胡尔夫特的对手。
被完全击败只是时间问题,问题的最终答案就是绝好的起义时机,不能放过。
“放心……尊敬的同志,我会亲临现场指导计划的执行,党派的时机万不可失。”
肖特知道我在说什么,他从办公桌前站起来,向我郑重敬礼。
“很好!哈里斯•肖特,我最器重的同志,务必要尽快完成计划。”
我也站起来,向他回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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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重新被阴云遮蔽,腐烂的尸臭总算在我的鼻尖消散了一些,转而代之的则是铁腥味和硫磺那刺鼻的味道。
战壕里的所有人,包括我,都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且毫无斗志。
胡尔夫特的军队不仅轻而易举的击退了我们的多次袭击,而且还快速的组织起了追击队,对我们展开了反攻。
我们不知道在胡尔夫特集团军的炮火下退后了多少,只知道当我们回头时,身后的大地已经从略显嫩绿的草地变成了漆黑的凹坑群,布满人类的各种残肢。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泥水,透过自己人的尸体缝隙看向战壕外的远处,那里,胡尔夫特的军队正在向我们接近。
或许这根本不算是追击,说是屠杀更合适。
“他们靠近了!预备!”
战壕里和我们一样模样凄惨的军官低吼,装满泥浆的哨子吹出失调的哨声,我们举起各自的步枪,把半个上身探在战壕外。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其实我们早已知晓,但是我们必须面对。
为了活下来……………
“砰!”
不知道战壕里的谁顶不住压力,率先向还像蚂蚁般大小的胡尔夫特军扣下了扳机,接着一整条战壕的士兵便马上跟着他开始射击。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枪声一瞬间比电报机传输时的打点频率还要快,震撼脑髓。
胡尔夫特的军队受到了创伤,在向前继续冲了一段距离后,他们开始原地趴下,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我们的兄弟也知道。
“敌方炮击!!!卧倒!!!”
“轰轰轰轰轰轰!”
破空声和炮击声一同传来,开始我还对此疑惑不解,现在看来当时自己真是可笑。
不过是炮弹追赶上了声音罢了………
“轰轰轰轰轰轰!”
我的世界不知第几次被光芒和失去了方向感的眩晕占据,熟悉的短暂失明和暂时失聪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咧开干裂的嘴唇,我翻滚于泥水里,边撕心裂肺般狂啸边快速捶打自己的胸口,这样做可以让自己在震波中好受点,那种内脏要裂开的痛感也会因此减少一些。
炮击在我嘴角的血丝蔓延到衣领上的时候停了下来,但来不及庆幸自己还活着了,我手脚并用,把头顶上地面,使出所有保留着和能透支的力量,让自己从地面上爬起,握住自己摔落在泥泞里的步枪。
已经没有了任何哨声,战壕里的幸存者们开始一个接一个站起,用恍惚无神的双眼瞄准着已经近在眼前的满编敌军。
“呵呵…咕噜…”
我不知为何惨笑一声,一口带着碎块的血却趁着这个机会涌了上来,染红了我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