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集团军战败的消息传到了城里,今天的清晨与往常注定不一。
推开自家的房门,戴维斯看着晨曦的薄雾中,寒风吹拂的街上人烟稀少。
一队宪兵走了过来,走向戴维斯房屋正对面的邻居家里。
有种不详的预感在戴维斯的心里滋生,但戴维斯却不知道来自何处,于是只好回到屋里拿出已经热好了的酒,靠在门框上慢慢的喝起来。
平和的气氛并没有保持多久,一丝不和谐的争吵声从邻居家里传出,伴随着打砸和妇女的尖叫,邻居被两名宪兵押出了自己的住处,一路押往城南的集中营方向,而后宪兵队长抱着一罐香料走了出来。
戴维斯认得那罐香料,那是邻居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除此之外还算的上值钱的东西就是他埋在工地里的铁锹,那是他干活的伙计。
香料被宪兵队长递给了一个他的手下,接着整个宪兵队伍又朝着下一个人家走去。
“呼~~”
点燃一支剩下半截的土烟,用尽力气吸下一口浓烟,然后呼出来,再把燃烧着的烟头掐灭,珍重的把剩下的一小截土烟放回自己的领口里。
邻居家里还有人在哭泣,那是他的夫人和儿子,戴维斯知道这有些残酷,但恐怕那孩子以后就要担起照顾母亲的职责了。
回头走入房屋里,戴维斯看向坐在椅子上的两个年轻的小伙,眼神逐渐变得和他们一致,燃烧着难以抑制的火焰。
他们声称他们是卡斯尼亚工人党,颠覆旧世界的先行者。
那么接下来他也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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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凯乐二世的军队被毁掉了三支。”
国王大道的酒馆里,酒店老板熟练的用手帕擦拭着一个马克杯,店里除了我之外,空无一人。
“这一天还是到了。”
我喝下一口黑啤,又拿起刚放下的文件观看起来。
[1870.10.8.卡斯尼亚向胡尔夫特宣战,战争目标是企图夺回上次战争中被夺走的本库尔特金矿以及格雷夫大铁矿]
[1870.11.4.皇太子弗洛姆•思凯乐千里奔驰至本库尔特平原后不顾军队的实况,对以逸待劳并拥有完备防御公事的胡尔夫特集团军发起强袭]
[袭击持续了五天,五次突袭全部失败,两支卡斯尼亚北部骑兵旅和五个卡斯尼亚卫戍步兵师被成建制击破,阵亡七万人]
[1870.12.2.皇太子弗洛姆•思凯乐下令全军后撤,建立防御公事等待国内征召援军,但胡尔夫特集团军总司令兼共和国大执政官布瑞•弗莱汀出动了早已准备完全的追击军团,企图歼灭卡斯尼亚剩余军队]
[1870.12.24.卡斯尼亚三大集团军被击破,阵亡十一万人,被俘三万人,皇太子弗洛姆•思凯乐战死]
“现在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宪兵在强征平民,将人们的财富洗劫一空,用来填补军费这个无底大坑。”
吧台后的老头放下手中的马克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我知道……我的感受比谁都强烈。”
紧紧的攥着怀表,大拇指划过怀表上的铭文。
“我在等,棋差一筹。”
“这样……那我就陪你等等好了。”
两个男人在酒馆里一同点起烟来,呼出浓度不同的两束烟雾。
“来了。”
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窗口突入酒馆中,张开有些受损的翅膀,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以为会是电报。”
颠了颠自己的烟斗,老头从小圆椅上起身,转而躺在了自己的摇椅上。
“那些皇族总喜欢这些老掉牙的方法。”
“但确实可靠。”
我回应老头,接着抽出鸽子身上的信件,撒出一把花生打发了完成任务的信鸽。
信的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
[擦亮一根火柴,点燃天空]
“我真想知道你是给那个女人灌了什么**,能让一个皇室成员全心全意的帮你颠覆自己的家族……”
老头双眼合闭在摇椅上缓缓晃动,似乎已经昏昏欲睡,询问的声音也似有似无。
“呼……为什么不可能是我被威胁了呢?”
将信纸放在煤油灯上点燃,然后看着它燃尽,我站起身来,准备走出酒馆。
“你那战死的朋友愿望都没实现,你这家伙应该不会那么软弱的妥协………”
“我确实被威胁过了,不过……其实只是目标一致而已。”
不再理会老头的低语,我推开酒店的大门,来到了大街上。
肖特就站在酒店的门外等着我,他抽着烟,身旁停着他的轿车。
“同志?”
肖特只说了两个字,但是我知道他在问我什么。
“条件齐全了,走吧肖特,我们去市政厅。”
“现在吗?”
“对,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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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维斯!看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了。”
我刚认识的同志,古格•布拉邦迪在窗外对我招了招手,喊到。
“我们去哪?”
于是我回应了一声,遂而走出房屋外,和他站在一起。
“市政厅。”
他弹了弹手中刚从信封里拆出的信,瞟了我一眼后转过身来面对我。
“行动必须要快,你去黑水巷把从第一户到倒数第四户人全叫上,他们都是我们的同志,确认人数无误后带着人回来这等我,我去另一边叫人。”
“但是……我们去市政厅做什么呢?”
戴维斯有些犹豫和迷茫。
然后他看到了刚准备离开的古格•布拉邦迪回过头来凝视他。
“取回我们本来就拥有的东西……
他说,接着戴维斯的左后方又传来一些人的声音。
“拿回我们被他们占有的东西……
然后是右后方。
“获得我们应该要获得的东西……
是四面八方。
“夺回,夺回属于人民的一切!”
人群聚集着,高呼着。
看来人们已经不需要戴维斯的呼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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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斯尼亚王国特尔薇娅市的市政府位于城市南部的富人区,地理位置上刚好和北部的皇城互相照应,沿着分割城市的圣母河居中对称。
平日,占地数平方公里,坐拥五个大会场的市政厅附近只有富人和地绅出没,但在和平早已破灭的如今,五个大会场里逐渐站满了工人。
人流从城市的周边和东西两个方向的工业区里出发,最后到达这里。
“政府的官员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
“嗯,我们的同志们到齐了吗?”
我和肖特向着市政厅的顶楼登去,在楼阶上行走。
“事实上……不止我们的同志。”
“哦?”
看来意外出现了。
“还有许多市民也来了,都是我们的同志队伍前来时通过口头交谈而觉醒的人,他们人数实在太多,把我们的同志都挤出去了一些。”
“这样啊,无妨,我们可以把市政厅的广播网络打开。”
我们继续向上走,很快就到达了市政厅的天台。
“肖特,麻烦你去楼里拿出麦克风了。”
“没问题,领袖。”
肖特往楼下退去,而我缓缓走向天台的边缘。
远处的风吹拂我的衣边,我的视线中人海无限延伸而出,一直到眼里的边缘,没有尽头。
今天的天气不怎么好,冬日的阳光透过城市上空的低矮阴云,变得模糊朦胧。
但我的思维却敏锐清晰,不输于历史上任何一个或伟大或渺小的变革者。
对,变革,我是变革者。
“领袖,麦克风。”
麦克风来了,一条线连接着它的尾部,连接着市政厅里贯通整个富人区的广播系统,连接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同志们!我在这!你们的同事,朋友,兄弟!”
四分之一座城市在回响着我的声音,此刻,城里所有在场的,不在场的人都把头转向了市政厅顶部的方向。
“我的名字是朗格•汉密尔顿,这次巨大集会的发起者,同时也是卡斯尼亚工人党的一员。”
我停顿了片刻,接着说。
“虽然在集会的开头就这样说很不理想,但我还是要告诉所有人一个不幸的消息。”
我的声音渐小。
“我们的国家的十八万名战士,在对胡尔夫特的战争中永远的沉眠了。”
说出这句话时,我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这个国家的领导者,所谓神定的统治者,靠掠夺自己人民的财富甚至生命来满足他们的私欲!”
“为什么!?我想问在场的所有人,谁给皇帝的权利?!让他对我们的生命指手画脚?!谁知道为什么这十八万条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消散了?!”
会场中鸦雀无声,人们都被这难以置信的消息震撼的无法思考,而空气中蔓延着愤怒的气息。
“是皇帝!准确的说,是整个皇室!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夺回上次战争中失去的颜面和金钱,出卖了人民!推着年轻人上战场,再愚蠢的葬送他们所有人!”
我言语激进,手掌伸出推开大气。
“不管我们换掉多少个皇帝,多少个皇室,都没能终结这不断重复的悲剧!还是和五年前一样!什么都没变!”
我深呼出一口气,把麦克风握的更紧。
“不能再这样了!这个国家需要拯救!”
“由我们来拯救!”
统一一致的嘶吼声从会场中传出,将寒风都滞后了一瞬。
“摧毁皇室!我的同志们,这个国家归根到底,不属于皇室,不属于任何一小撮人!她属于我们,只能是我们!!!”
我大吼,手里的麦克风微微发热。
“我们才是国家的主人!”
“思凯乐家族滚出我们的国家!”
“革命再临!”
人们齐声呼喊,不止五个会场里的人,整座城市都在呼喊声中震鸣!
“不要问篝火为何燃烧!先问寒冷黑暗在不在!”
街道上的人们远远的望着市政厅的顶端,握紧拳头。
“不要问子弹为何上膛!先问压迫剥削在不在!”
赶往市政厅平息乱象的民兵停下了脚步,把手中的枪收起,然后以更快的脚步奔向市政厅。
“不要问正义为何祭奠!先问人间不平在不在!”
青筋在我和所有人的身体上爆出,象征所有感情。
“根本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与皇帝!”
“我们要亲手夺回!属于我们的幸福!”
红色旗帜拔地而起,人群开始向着皇城前进。
“为了人民和卡斯尼亚!!!!”
麦克风终于不能承受我的使用,在发出一阵刺耳的电音后丧失了功能,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人民的大军开向未来。
躁动空气,双腿震撼大地。
没错,理应向前行。
打破刹那,坚信凡人的力量。
无需畏惧,高呼毅然站起的勇气。
我们将焚毁夜空,让日出降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