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学校上课后,新的问题又困扰着滕思明。新一周的星期二就是教师节了,这一天大家都会回母校看看当年的老师,倾诉感激之情,也趁机和老同学们聚一聚,追忆往昔并展望未来。只有滕思明不想去,毕竟他对初中的生活避之而恐不及呢。教师节当天同学们的讨论,却是他躲不过的。
“我打算回学校看看。”
“一起吧一起吧!”
同学的聊天,让心烦意乱的他想起了初中的时候。被冷落、被抛弃,每天只是孤独地等待着,最后也不再等待——又没有人会来找自己。怀着天真的妄想,最后只能收获失望。即使永远消失,也不会有人问一句的。想起这些破事,滕思明一整天都有点闷闷不乐。他阴沉的表情,并没有被所有人忽视。
放了学,滕思明在成群结伴的同学队伍中独自行走。就连孟衿才、高雨帆都回去看老师了。
你们都去好了,你们的初中都是那么幸福。凭什么……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充满着魔鬼的地狱。
孤寂的身影固执地从校园中逃离着,直到轻盈的脚步跟了上来。
“滕思明?”
声音在耳边响起的那一刻,滕思明忽然忘记了一天的愁绪。
“啊!夏梦!”
自从那天微信上聊完后,他连正眼都不敢看她。明明很高兴,却越发害羞了, 他可真是奇怪的生物!
“床单应该明天能带来,前两天阴天,干得有点慢。不好意思啊。”夏梦说首先引起话题。
“没什么没什么,能这么帮我就很让我高兴了!”滕思明赶紧应和。
貌似有心事的夏梦,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含笑着微微点头。
“嗯有件事,还是想问你。”过了一会儿,夏梦才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要回学校看老师吗?”
“我……”滕思明思考了片刻,最后觉得无须隐瞒,“不想去。”
“怎么了?”
“不太适应初中的生活。”
“哦哦。”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低下头呆呆地望着地面。滕思明则觉得,自己已经往好听说了,毕竟在夏梦面前不能说过头的话。要他说真心话,他一定会直言:“我讨厌初中。”对他来说,那些孤立他、嘲笑他的事情,嫌弃他、远离他的家伙,是好不容易才摆脱掉的,根本不可能再去回望。
察觉到他心情的夏梦,却没有停止尝试的努力。
“是因为太内敛了吗?”用驱散烦躁思绪的声音,她轻轻地问。
他起先愣了一下,因为她确实说中了。是的,他一直很胆小,不敢主动找同学去沟通。他骗不过冰雪聪明的夏梦,也没打算骗她,于是就沉默地点点头,她也以点头相回应。
“果然是呢。太不主动的话,自然会和大家疏远呢。”她用安抚心灵的语音说。
“这个……其实,我也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这种道理,他是懂的。但是,道理纵然明白,他也无法克服恐惧,也无法将明之于心的事情付诸行动。如果说敢和谁主动的话,那也只有对熟悉的人。然而,若是不主动,有哪里会有熟悉的人呢?
他想起初中时,自己闷声坐在角落,没人主动过来说话,除非是例行公事。就像角落中的不是人,而只是看不见的空气。直到高中,才有人主动找他聊天。孟衿才、高雨帆、荀慧玲、白嘉欣……最重要的,还有她。渐渐和大家熟络,他才敢更加主动。
他生来并不是冷漠的人。只是初中时的冰冷空气,扼杀了他天真的想法。
他本以为即使自己羞怯,别人也会来找他的,可事实并非如此。隔阂越来越深,距离越来越远。最初期望和大家欢乐玩耍的愿望,渐渐冻结。只好一个人待着,暗暗地愤怒、憎恨、麻木。就是这样的。到了后来,甚至开始排斥那种其乐融融的生活。
“总是盼着别人来找自己,是吗?”夏梦柔和地问。
“啊……”他犹豫着,用踌躇的口吻回复她,“直说的话,确实是这样。”
“其实只是腼腆吧。但如果大家都不主动找别人呢?怕麻烦别人,结果最后都没有往来,也不是最初期待的结果呀。”
“你说得对。但是还是……”
还是希望别人来找自己。到嘴边的话语,在他的牙缝中停住了,因为他察觉到了这想法的幼稚。
“我明白。”她用慈爱和关切的语调说。
简单的三个字,却牵动了他的肺腑。貌似能体察两人心情的微风,都安静地消失了一阵。
“我理解那种想法。可是有些事,必须要鼓起勇气去做。交往是相互的嘛,大家都主动一些,情谊才能更加深厚啊。我相信你没有问题!下定决心迈出脚步,一定能收获幸福的!”她天真可爱地笑着。
她又抬起头来,看向明亮阳光映照的澈蓝天空。
“你知道吗?我总感觉这天空是我们永恒的羁绊呢。只要生存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就永远不会孤独的。所以,这一次,去重新了解和结识曾经错过的同学吧。”她欣赏着美丽的天空,深情地说着。
停滞的风重新拂动,扶起她的几缕发丝。
“谢谢你。”他竭力掩盖着内心的沸腾,用尽量自然的口气道谢。
动人的话语。不,动人的是她。真诚的愿望,诚挚的关怀。是的,正是她真挚的情感,使自己深深地感动。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也是这样吧。也许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大道理,但那份感情却足以触动人内心最柔软的神经。不须掰开揉碎的解释,重要的是她的真心。这份期盼,这份赤诚,传达到了他的心中。
那么,就按她说的做吧。
“啊。谢谢你。”他再次道谢。
“就别到谢啦!”她开心地笑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快去看看吧,至少这一次,不要再胆怯了!”
他又小声而真诚地说:“非常感谢。”
······
出了校门,她就道别了。
她的初中离得比较远,所以得坐地铁。他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悄悄握起拳头。
身边,欢快地聚在一起的同学。远方,成群结队的鸟儿肩并肩展翅飞翔。
是的,不能仅仅等待着别人。迈向远方的脚步,也需要他人的陪伴。重要的是,主动牵起他们的手,一起向前方挺进。没什么好害怕的。
浩瀚的天空,在背后推动着我向遥远的地平线前进。
迈出毫不犹豫的步伐,跟上谈笑的人群。
来吧。至少这一次,一定要不负那个女孩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