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好晕……
意识从虚无中苏醒,少年总觉得身子沉沉的。捂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脑袋,他撑着“地面”,慢慢坐起了身子。
等等,这个感觉……不像是地板或者马路。
床?
眼睛还没适应周围的光线,他只能用手来探知自己的身边,不过摸来摸去也只有松软的床单,以及还盖在腿上的被子。
自己到底在哪里……
身边还依稀环绕着不久前凄冷的感觉,莫名地发抖,他拽着被子裹住了全身,这才稍稍感到些温暖。
“跟鲍里斯说一下不用准备我要的那份药了,这女生的情况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明白了。”
有其他人?
似乎是从不远处传来的,少年下意识地看向那个方向,只是亮光使他不由得拉起被子,挡住了眼睛。
嗒,嗒……
在朝自己走过来……
看不到对方的长相所带来的未知感让少年有些不安,不过他也没什么能做的就是了。
“咦?你已经醒了?”
男人?而且听起来还很有气势诶。
少年也说不清原因,但一听到对方的声音,他就一阵安心。
“感觉怎么样?没什么大问题吧?”
“嗯咳咳……咳嚏……”
气息刚涌上声带还没来得及振动,喉咙里就因干燥剧烈地震颤起来,引得少年忍不住咳嗽,回答也没说出口。
可让他惊讶的不是干渴的程度,而是自己……所发出的咳嗽?
声音很陌生,但在自己的脑袋里不停回响着,只可能是自己喉咙发出来的。
“来,喝点水。”
少年点了点头,同时感到一个茶杯的杯沿被送到了自己的唇前。
没多想,他张开嘴先是小小地抿了几口,紧接着在愈发强烈的口渴下,很快喝光了杯中的水。
“好多了吧?”
“嗯,嗯……”
点着头,少年的视线也在缓缓恢复,他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灯光稍显明亮,不大不小的房间里,只是环顾四周,他没找到有能看见外面的窗户,因而有一种地下室的感觉。
装修是很普通住宅类型,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定要说的话……有些医疗设施?
并不多,少年只能看到床边一个没挂药水的药水架,还有个类似体征监控仪的东西,不过没有一根线是连在自己身上的。
“不要害怕,你现在在阿撒兹勒的医护室内,我会保证你的安全的。”
阿撒兹勒……?
这才想起看一下说话的人,少年看向床边,只见一个高得有些吓人,但面目很祥和的中年男子正弯着腰,满是关心地看着自己。
呃……好像比中年还要老一些?
他的手上,还拿着自己刚才喝水的杯子。
“?”
少年注意到,那男子头上,有着一对大大的,本应属于某种动物的耳朵??
“我是黎博利,在乌萨斯见到的话,果然还是有些意外的吧?”
黎博利……乌萨斯……
陌生的名词让少年难以将对话继续下去,他只好用沉默回答了男子。
“啊,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低头想了会,男子清了清嗓子,将茶杯先放回了床头柜上。接着,他在床边坐了下来。
“那么,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发生的事吗?”
昏迷之前……
对了!那个自称“随意神”的生物,还有那片深海!
猛地记起那如同噩梦般的场景,少年兴奋地一拍手,急切地想把一切告诉面前这位看上去值得相信的人。
“请问,你知道任意神是什……欸??”
“怎么了?”
少年说到一半,忽然满脸惊讶地将手贴在喉咙上,就像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哑了的人一样,不敢相信地摸着声带。
不过少年并不是说不出话,而是发出的声音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
这女生的声音是?!!
“啊……欸,咳哦??”
不停发出奇怪的声音,少年想让声音变回原样,可根本不起作用。
“是喉咙不舒服吗!”
“不,不是的……”
少年挥着手向男子否定道,但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前方。
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摆放的书柜上,作为柜门的几块玻璃清晰地映着“少年”的模样……
不,应该说是少女。
银色的长发披散在纤细的身后,大大的淡绿色眼睛在反射之后同样向回看着自己,无形中又给她增添了不小的压力。
而且自己头上,同样有着猫一般的耳朵。
不知所措地看着玻璃上那陌生的人像,少女又转头看了看男子。
“我……”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情……
“怎么——”
没等男子的话语在耳边散去,少女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也不管身上只穿着轻飘飘的睡衣,就跑向了房间外的廊道里。
自己,自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啊啊!!!
少女发泄般地拼了命在廊道里奔跑着,也不管到底去哪,她只是顺着路跑下去,完全不在意路口的选择。
不少坐着或站着的人一时间都被少女吸引了注意力,有人想上前阻拦,可根本来不及。
“哈啊,哈啊……”
稍微有些累了的时候,少女眼前出现了一道光芒。
那种太阳才有的,让人不由得想要追逐的光。
刷——
气喘吁吁地跑出了门外,发达都市才有的厚重底噪声让少女感到些许不适。地上也湿漉漉的,脚底的寒意立刻让少女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穿鞋,也没有袜子。
天气很冷,少女呼出的气体都能在空中显出雾的性状。
我在哪?
眼前铺开的是一条小巷,没有阳光照射和摆放得杂乱无章的物件无不证明这一点。
忍着凛冽的空气走了一小会,少女走出了巷子,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但和记忆中的城市不同,路边的楼房大都只有三四层高,且建筑与建筑之间有不少的空隙。
往后,还能看到逐渐向上走去的城区。
“……”
陌生的身体,再加上陌生的环境,一切都让少女感到无助和茫然。
一些路过的,穿着还算得体的人注意到她,先是有些好奇,但很快,在发现了什么之后,那股接近的欲望瞬间变成了厌恶。
“死感染者就给我好好呆在地下啊喂!”
“好啦好啦,不要跟渣滓说话。”
走在一起的一对夫妻,在经过少女身边的时候刻意放大了谈论的声音,生怕少女听不到似的。
“什么??”
“嘿你看,死人说话了,哈哈哈……”
死人……?
不理解两人对自己的冷言和讥笑,少女呆呆地愣在原地,这才发现周围人的目光,一个比一个冷漠,不少甚至还带有着憎恨。
“……我劝你们,赶紧离开。”
“什么?我可是乌萨斯的好公民哦,你可不能——”
原本还想反驳的男子突然像是见了鬼一样,赶忙闭上了嘴,拉着妻子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从少女钻出来的巷子里,又出现了一个看上去就根本不能惹的人,两人互相耳语了几句,便低下头快步走开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
回头望去,只见先前照顾自己的老爷爷,此时正冷冷地看着走远的两人,一言不发。
少女忽然产生了一种距离感,就好像,他和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过,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很快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套,并将自己抱起,用身子遮住了凛冽的寒风。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股慈祥,他笑了笑。
“很冷吧?入冬的切尔诺伯格可不是开玩笑的哦。”
“嗯,嗯……”
“跟我回去吧,一直在风里站着,很容易生病的呢。”
“好的……那个,我该怎么称呼您?”
“……”
老人在原地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什么。
冷风吹动着他的大衣,少女隐约看见,他的衣服下,藏着像是刀一样的东西。
“赫拉格,”他又笑了笑,“如果不习惯,叫我爷爷也行。”
爷爷……
不知为何,少女对着称呼倍感亲切。点了点头,她在赫拉格的庇护下回到了原本跑出来的门口,这才发现所谓的廊道,其实就像是地下通道一般,光线昏暗,不远处还能看见为了照明而点燃的油桶。
感染者。
结合起刚才路人对自己的反应,少女有些能猜到,这个身份的含义了。
阴沉的阳光和逼人的寒气,一并在她身后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