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提前到神宁遇袭的次夜。
——
夜幕下,影子在窜动着,飞速移动。
转瞬即消逝,仿佛是光与影在霎那间融合。
刀光剑影之后,留下的只有未知物的残荷,几个瞬杀流逝,残留物莫名地消散为无。
——这是一片经历过厮杀的战场。
一场激战过后,他的衣衫完好,也没有丝毫气喘吁吁的迹象。他深蓝色的发丝悠然垂下,如同黑夜般深邃。
“没事吧?”来自附近的一个声音问道。他的身后走来另一名少年,耀眼的金发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眼。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似乎也与他人不同。
“没什么。”他淡淡地回复道。
“你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好呢。”金发少年说。
他没有再说话,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
那种不安感到底是什么?
他不安地想。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金发少年说道。
“我没事。”他麻利地收起长刀,黑色的刀鞘在月光下的映照下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一片巨大的乌云悬浮在空中,随风缓缓飘动,渐渐掩盖了月亮璀璨的光。
月光一点点地消失了,刀鞘的光亮也随之黯淡下去。
飕飕——
仿佛有野兽在黑暗里飞速奔跑,又似细微的风吹草动。
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暗处的杀气,紧接着一道闪光划过刀鞘。
他手中的长刀半出鞘,抵在一柄苦无上,那柄利器的直线目标正是他的脖子。
顺着紧握住苦无的那只纤细的手望去,只见此人身着样式古旧的紧身衣,深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虽蒙着面,但依然能从贴身的夜行服看出对方是个少女。
“谁?”他用简单的一个字冷冷地发问道。
少女翻身弹跳几下,与他拉开了绝对的距离。
她不说话,仅仅是带着警惕而又有一丝好奇的眼神审视着面前的两人。
“你是谁?”他重复了一遍。
——是人类,还是恶魔?
虽然仍旧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可他的双眼里充满了敌意。
她也察觉到了来自对方的敌意,尽管知道实力悬殊,但仍没有撤退。
——又是这种不安的感觉。
他已经对这种焦躁感感到厌烦了。
——击溃她,就能够消除这种不安了吧?
金发少年惊异地看见,原本冷静果断的他不由分说地对一个还没分清是敌是友的少女拔刀相向——要知道,这种状况在以前从未出现过。他向来执着于保护同类。
少女面对他招招致命的进攻并没有选择躲闪,而是毅然地接住了他的数次斩击。两人异常的行为都让身为旁观者的金发少年摸不着头脑。
几招过后,他终于下定论了。
——果然……那种乱来的攻击和防守套路……
仿佛顺从他的思维一般,少女突然一个健步后退,收起武器。
“果然是小叶啊!身手进步了很多呢!”少女拉下戴在脸上的面罩,露出与天苍叶极其相似的脸蛋,语出惊人,“小叶还记得姐姐吧!”
一个小时后,御星总部。
“唉——这里就是小叶工作和住的地方啊?想不到这么大呢!”某女兴奋地四处张望着。
跟在她身后的天苍叶满头黑线,但又完全拿她没辙,一旁同行的岚在偷偷地捂嘴笑。
“其实我一眼就认出小叶了!但想试探一下小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所以就……话说小叶斩恶魔的样子很帅气呢,看到小叶那么厉害姐姐就放心了!”天苍叶的亲姐姐——天苍莲滔滔不绝地抒发着自己的感想,毫无矜持,全然不掩饰自己的兴奋之情。
此时的岚正在想:小叶?……哈哈哈,这个称呼实在是太劲爆了!看来御星又要热闹好一阵子咯。
那种不安感果然没有引来好事。必须看好她……天苍叶也在懊恼地考虑着自己的事情,否则肯定会惹乱子……
俗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
“这是哪里……?”莲满脸好奇地走到一扇门前,只见门上挂着写着“科学部”三个字的牌子,下面还附着“工作重地,闲人免进”的字样。
莲最致命的缺点不是她的自作主张,而是她那要命的好奇心。
——不好!
天苍叶正想上前去阻止她。
可是已经晚了——
“大家好!”莲不假思索地打开科学部的大门,热情地冲里面的瓶瓶罐罐和研究人员打招呼,“我是天苍叶叶的姐姐天苍叶莲,请大家多多指教!”
——有、有人……闯进来了?!
——天苍叶的……姐姐??!!
接收到令人震惊无比的劲爆新闻后,正在进行研究的科学家们也hold不住了。
然而,不仅是科研人员们,莲似乎也因为看到了“什么”而惊呆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神情呆滞。
天苍叶急忙地想要把莲拉出实验室,但有人却先一步将莲推出实验室,嘭地一声把门关上。
莲跌坐在地上,余惊未消。
她的面前站着一个面露怒色的女性研究员,向她呵斥道:
“是谁准许你进来的?”
“抱歉,她是我姐姐,是我没看好她,给你们添麻烦了……”天苍叶非常难得地向他人道了歉——虽然有些僵硬,并将自己的姐姐扶起来。
那名女性见对方是天苍叶,鉴于对驱魔师的尊重,强行把自己的怒气收起,只对莲留下了冰冷的一句话:
“把你刚才看到的东西留在心里锁死,永远也不要说出去,知道吗?”
“是……”仍旧震惊不已的莲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
此时,天苍叶所感受到的震撼绝对不比莲要少。
——糟糕了!她看到了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肯定会有大麻烦。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真的非常对不起!”
莲非常抱歉地对天苍叶深鞠一躬。
“对不起有什么用?!都叫你不要乱跑,这里是你来玩的地方吗??!!”
天苍叶罕见地流露出了明显的怒意。
“嘛,算了,她也不是故意的……”岚帮忙说情。
“这不是故不故意的问题!”完全可以感觉到天苍叶已经接近暴走状态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莲拼命地向自己的弟弟道歉。
“你闯祸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这一次还捅了那么大一个篓子……”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望自己的姐姐在受到惊吓后愧疚的神情,天苍叶的心有些软了,但还是刻意地保持了自己严厉的态度,“下不为例!”
“是!”某女在获得原谅后,恢复得相当快,然后——
“小叶我们去食堂看看吧听说御星里有好多好吃的……”说着又不长记性地向前跑去……
“给我回来!!”
——并将弟弟的警告抛到脑后。
这真的是天苍叶的姐姐吗?好极端的设定……
见状,岚的额角滑下一滴无语的汗水。
食堂。
——天苍叶与莲的“偶遇”发生在深夜,等他们到达御星时,已经接近中午了,正好赶上了人最多的午餐时段。
“大家好~~~~!”与上次一样,莲无所顾忌地冲进食堂,大声向大家打招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这个陌生的少女。
“我是天苍叶叶的姐姐莲,小叶一直以来受大家照顾,真的非常感谢!……接下来我可能会打扰大家一段时间,请多多关照!”
静——
“唉?!!!!!!!!!!!!!!!!!!!!!!!!!!!!!!”——席卷了整个御星的惊讶声。
一时间,莲成了继“原残月蕾弗变成了幽灵”后最热的话题。
天苍叶满脸黑线地看着莲被御星里的成员们围住、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其中还牵扯到不少自己的事……
“天苍叶的姐姐?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长得和天苍叶真像呢!”“是亲生姐姐吗?”“感觉性格和天苍叶好不同,姐姐开朗好多的说。”“你那么远跑来来帝葛雷曼做什么?”“天苍叶小时候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姐姐你多大了?”……
“我是天苍叶叶的亲生姐姐,正在环游世界进行修行的,因为不放心就过来探望一下叶……”
各种问题让莲应接不暇,但她似乎并不打算回避。
要打扰一段时间吗?天苍叶轻叹了一口气,她是有自知之明意识到御星不会那么轻易放她离开呢,还是只是想在这里多玩一会?
看着被其他人围住追问还一脸天真、毫不在意的姐姐,他认定了姐姐只可能属于后者。
出于莲本人缠人的高超,再加上叶担心让她独自待在御星里会闯祸,莲顺利地获得了和叶一起出任务的批许。
同行的路上,莲依然废话不停。
“别老摆着臭脸嘛,那么久不见了难道你就不想姐姐吗?我可是很想小叶哦。我又不是不知道你的工作,不会妨碍到你的啦。”跟在叶后面的莲兴致勃勃道。
“说好了,我无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插手!”
“知道了,你都说一万遍了!”莲朝他做了个鬼脸,“还是像以前一样那么不可爱!”
接着,沉默开始了。
莲收起无邪的笑容,没再提起任何“有关过去的事”。
看似平静的相遇,是命中注定,也注定会有一方受伤。
五个小时后——
……
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了莲的脖子。
沿着结石的手臂看去,墨绿色的自来卷遮住了男人的大半张脸。
“住手!”天苍叶朝他吼道。
——可恶,为什么受伤的偏偏是右手?
没有任何征兆,他用另一只手无情地插进了她的胸膛。莲痛苦地张大嘴,面容狰狞,却发不出声音。
“不——”
莲隐约能听见叶悲痛的呼喊,可是自己的意识愈渐模糊……
鲜血溢满那只手,溅到地上,仿佛在地上盛开了一朵血花,光芒也随之从胸膛中绽放。
不顾莲的痛苦,男人似乎想要将什么东西从中抽出——有一个发光的东西在里面,那是……
“我马上就来救你……”天苍叶吃力地撑起自己的身体。
——不、不要……叶……不要过来……
……
莲猛地坐起身,环顾了一下身下白色的床单和白色的房间。
——这里是御星的医务室。
她还记得昨晚,自己被一个残月抓住了,然后……
病房门被推开了。
“小叶……”来者是何人无需疑惑。
没有问候,没有安慰,只有淡淡的、冷漠的一句:
“尝到苦头了么?”
莲只是低头苦笑,“嗯……”
“好好呆着,明明什么都不是还在逞强,这不是你该干涉的东西。”天苍叶冷冷地说。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嘭——”响亮的关门声,震耳、震心。
——叶他,果然生气了啊……
与前几次不同,他是真的在生气。
室内,是沉寂;室外,他靠在墙壁上,垂首自言自语:“真是没用呢。”
——当初,就是因为自己没用才会来这里,到头来,还是什么也守护不了。……她走了,也好。
——……可是现在,已经无法逃跑了。无论如何。
血瞳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看见站在门外一言不发的天苍叶,无所谓似地开始敲病房门。
“嘣嘣”清脆的敲门声响起,惊动了屋内的人儿。
“是我。”血瞳委婉的女声响起。
她推开门,对莲问候道,“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叶呢?他的伤重不重?”回想起受伤的叶拼死保护自己的场景,莲免不了担心。
血瞳顿悟天苍叶还没有向莲交代自己的状况,看来他们俩的关系这次是真的闹僵了。“他没事,你的弟弟很厉害哦,他至今都没有失败过,是御星里的一大传说呢。”
“原来他那么强啊,看来是我拖累了他……”
“不是的……”
“我没事,即使派不上用场,我也不介意。只要叶平安,就好了。”她淡淡地说,没有提起任何有关自己是事。
人,总是要比想象的坚强。
“小叶一直都是这样,我了解他。……从小时候开始,他就一直不太合群。说话也不太中听,我已经习惯了……其实他心并不坏。而且——既然是命中注定,迟早都会来的。甚至可以说这条路对于我来说不一定是坏的,不是么?”
屋外,天苍叶无言地倾听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