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房间开始产生强烈的震感,碎石从天花板上崩落,沉睡在容器之中的“天使”意图睁开双眼,从狭窄的容器中挣脱。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等我考虑好了之后再完成的吗?”
“我已经等不及了……”莉珊变得疯狂,“反正那些人迟早都要死,不如让他们为所有活着的人作出贡献吧……!”为了尽早完成“天使”,莉珊瞒着科学部的其他成员擅自为“天使”注入作为备份的灵魂。
“可恶!”神宁现在已经没时间后悔了,当务之急是要阻止蠢蠢欲动的“天使”。
随着“天使”的进一步觉醒,震动变得愈发剧烈了,足以撼动整个御星。“天使”睁开了它的双眼,没有瞳孔的眼睛映射出没有感情的心。
“哗啦——”玻璃碎裂的声音。
“醒来吧,醒来吧!我的孩子,去为我们创造光明!”莉珊贪婪地看着她的作品。
“天使”缓缓爬出容器,起身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妈妈……妈妈……”它低声呼唤着。
接着,它好像找不到母亲的婴儿似地,流出了无助的眼泪——
“妈妈————”“天使”的声音撼天动地。
它的身体开始爆发出惨白的强光,将一切事物吞进只有白色的地带。
当晚,附近的居民看见御星总部爆发出莫名的白光,伴随着强光的还有刺耳的鸣声与小规模的地震。这一切的迹象都只宣告了一件事——“天使”的诞生。
当神宁恢复视觉,“天使”已经开始发狂了。它正在肆意地破坏着陈设在科学部内的各种仪器以及墙体,巨力以及坚硬的外壳令它甩手就能拍碎一面墙,具有毁灭性的白色光线从它身体各处不断发出,所及之物皆瞬间被粉碎。
“你居然擅自开启了天使!”另一位“天使计划”的执行者赶来,拼命晃动着还沉浸在天使诞生的喜悦之中的莉珊。
“实在是太美了……天使太美了……如此憾然的实力,如此惊天的美丽……”
而身为罪魁祸首的莉珊却早已失去了理智,跪坐在地上,不断发出对“天使”的赞美,丝毫不理会一旁焦急的同伴。
——“如果我们的行动失败,那时你就要稳定住天使的情绪,让它把注意力移到你的身上。”血瞳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好似早已预见到了“天使”苏醒时的状况。
稳定住情绪?到底要怎么做?劝说它么?不过它既然懂得哀号,就一定有情感,劝说的话有可能行得通,但要说什么?……
“天使!没事的,你不用担心!”神宁灵机一动,朝它大喊。
身形巨大的“天使”停止了前进,低头望向她。
“你的妈妈一直都在哦,只是你没有发现而已,但是你依然还是她的孩子,你依然有家!”她又说道。
天使停止流泪,问道:“家?那是什么……?”“天使”的声音类似于电脑的合成音,但要比纯粹的机器更富有感情。
这些话不仅让天使冷静下来,也让神宁联想到了自己。自己也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但自己并没有失去家的温暖。
“家是一个可以给予你归宿的地方,一个温暖的地方。”神宁吐露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那要怎么才能得到家呢?”“天使”就像一个单纯的婴儿。
“这里就是你的家,但家是人们的归宿,你不能破坏家……”
“不能破坏……”“天使”听到这个词后仿佛触电一样,短短几个瞬杀间,巨大的双瞳内闪过无数的信息数据,最后系统弹出一个窗口:【无法关闭攻击程序!】
“我不能不破坏……这是我被制造出来的唯一用处……”它低声喃喃。
——怎么回事?是由于体内设定了强制性的指令吗?
“破坏……我要破坏……”它开始抑制不住来自身体深处的冲动。
“天使”巨大的手掌毫无征兆地袭向离它极近的神宁,失措的神宁一时来不及躲闪。
刹那间,一束黑色的韧带飞速袭来,迅速捆住神宁的腰,将她拉离。天使的手就在她离开后的瞬杀击中地面,足足使地板凹陷了十几厘米深。
——是璃月姐姐!
神宁回头望向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内心有说不出的惊喜。
“璃月姐姐,你怎么回来了?”
“现在没时间解释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跟随璃月而归的天苍莲发出惊叹,“怎么被放出来了?上次见到它的时候都没这么大……”
“‘天使计划’启动了,这是科学部制造出来用于对付恶魔的武器,现在失控了。但它似乎拥有人的情感,所以应该能够控制住。”
璃月听过刚才神宁与“天使”的对话,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她面朝“天使”,上前一步道:
“你的存在不是为了破坏。”
“不是破坏……那是……什么?”
“你是有灵魂的、有生命的……”璃月确实是这样认为的,就连对待恶魔也是一样。她相信恶魔是有意识、有感情的,只是身体的本能让他们不得不去杀残。
——她也深切地希望事实是如此。
“你拥有你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别人而去做什么,而是为了你自身,为了你自己活下去!你的攻击,是为了守护……”
——灵魂……生命……存在的意义……守护……
“天使”完全冷静下来,却又再次哭了。不过这一次并不是悲伤的泪水,而是专属于它的感动。
接着,“天使”的身体开始发光并慢慢变小,最终变成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浑身赤裸地坐在地上。它米色的长发卷曲,一直延伸到地面,金色的瞳子半眯着,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终于安静下来了吗?”神宁稍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刀光一闪,刃线从头贯穿了“天使”的整个身体。
在场的人和“天使”都还没反应过来。
“叶……”只有莲发出了讶然的声音。
——天苍叶的长刀在一瞬间穿透了天使的身体。
空气仿佛凝固住了,“天使”一动不动。
神宁愣了。其他人也愣了。
“呜呜……好痛……”“天使”发出娇柔的声音,击破了石化的空气。
看到天使既没有受伤也没有暴走,神宁被提起的心顿时重新放下。
“天使由灵魂构成,而且又有光元素(银)作为外壳,是杀不死的……”血瞳幽幽地飘过来,“所以我才叫你们努力地让它平静下来……”
天苍叶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幅表情把“天使”吓到了,下意识地躲到了神宁的身后。
神宁顿时母性大发,非常严肃地对天苍叶说道:
“有我在不许你们伤害‘她’!”
“小叶你确实很过分唉!怎么能对那么可爱的孩子这样!”
这个差点把御星毁了的东西哪里可爱了啊……天苍叶默默地在脑内吐槽。
“既然是‘天使’,那我们以后就叫你‘安琪’好了,好吗?”神宁抱着“天使”,对它说。
“……安琪?”天使还不太懂名字的含义,但似乎默认了。
“那安琪你以后就是我们的同伴了。”神宁对它笑道。此前毁灭它的想法荡然无存。
——拥有灵魂的“实验品”,与自己是多么相像啊。
“不好意思,神宁,我擅自带走了蕾弗。现在还给你。”璃月说着把红石交回给神宁。
“没关系的。”神宁微笑道,下一秒语气就变得低沉,对着手中的红石说道,“蕾弗你没有对姐姐做什么吧?”
“我一幽灵能做什么啊?!”蕾弗不满地现身,吐槽道。
“姐姐又要走了吗?”神宁无视蕾弗的抱怨,问道。
“不,这次会留久一点,因为有些事情……”说着她转过身,“我想去科学部一趟,有事我们晚点再说吧。”
神宁眼睁睁地看着璃月的背影渐渐变小,看着她在远处和莲谈些什么。
——而自己却一直是孤零零的。
“请让我们将‘天使’带走。”不一会儿,一个严肃的金发男子走进神宁,对她说道。从他的肩章可以直接看出他是隶属于中央的人。
“你们要对它做什么?”即便是面对中央的人,神宁也不甘示弱。
“我接到命令,带‘天使’回去进行调适。”男子冷冷的话语让人不敢回绝。
“进行调适”这个理由确实没有办法反驳,而且以目前的安琪而言状况的确不容乐观,无奈之下,神宁只能向中央妥协。
——你们就连安琪也要夺走吗?
一天后,中央。
“……关于天使,我认为应该保留,毕竟它耗费了巨资,而且它的杀伤力你们也看到了,只要再度调整一下……”
“反对!万一它再次失控了怎么办?上次造成的损失已经够大了,我们应该以安全为第一准则!”
“可现在不也恢复正常了吗?制作时的数据还保留着,经检查没有发现任何错误,只是有人提前运行了它而已。这只是个意外。”
“但它现在已经足够危险了,万一伤害到附近的居民怎么办?你能保证它绝对不会再次发狂吗?它能乖乖地坐在隔壁也只是暂时而已……”
……
高层干部们正在激烈地讨论着,对是否保留安琪的议题争论不休。而安琪就被关在一旁的小房间里,蜷缩在墙边的一角。安琪不能完全听懂他们的谈话,但它还是清楚的,有的人讨厌安琪,不希望它留下来。
——安琪不想被丢下,安琪想妈妈。
一想到要被抛弃,安琪就有一种厌恶感。
——……妈妈似乎,已经不要安琪了。
神宁忽然望向外面。
蕾弗也在同一时刻望向神宁。
他们也许感受到了同一件事情。
——天使失踪了。
神宁感到不安后立马冲出去找安琪。可当她到达安置安琪的地方的时候——临近中央议院的囚禁室的墙面已经出现了一个硕大的洞。站在神宁身边的中央的人,还在很激动地对刚赶到的保安人员说出“天使太危险了不能留它!”“快派人去抓捕!”等愤怒的话。
神宁呆呆地望着空洞洞的外面,片刻,果断地从洞口向外纵身一跃,稳稳落地。
“神宁!你去哪里?!”蕾弗追问道。
“我要去找安琪!”还没等别人上前去拦住她,她就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安琪。
当我第一次看见你醒来的时候,我就发觉我们很像,都是无家可归的孩子,被利用、被操纵、被禁锢。所以我也想让你变得和我一样,有亲人、有伙伴、有家……其实你并不孤独!千万不要逃跑啊,如果逃了,就再也回不了家了——因为根本没有人抛弃你,真正将你抛弃的,是你自己啊!
“恶魔越高等,思维和形态就接近人……‘天使’大概是他们无意中制造出来的高级的恶魔吧,只不过没人清楚它为什么会拥有感情。”隐蔽在苍木之中的兰德里自言自语道。
“哟,初次见面,”兰德里忽然向身后的“人”打招呼,“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天使?”
“我叫安琪……”安琪回答道。
“安琪?真是可笑的名字,你还真把自己当天使啦?你不过只是一个吞噬灵魂的‘恶魔’而已。”
“安琪不会吞噬灵魂的……安琪只吞噬恶魔……”
自己真的是这样想的吗?刚才的话只不过是被植入在自己脑内的固定信息而已吧,真正的自己又是怎样的呢?连安琪自己也不禁质疑。
“这可说不定哦,恶魔也是由灵魂构成的呢。没准哪一天你就会因为饥饿而失去理智,你现在似乎也被人讨厌了吧?”
……对呀,安琪被讨厌了。他们都说安琪很危险。安琪应该怎么办?
“不如让我们来帮你吧?让我们给予你充足的食物,这样你就不会攻击自己的制造者,就不会被讨厌了……”
……还可以……这样吗?这样安琪就不会被讨厌了?
“我……”
“安琪!不要答应他!”
神宁及时赶来,打断了安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