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浇头面。
大碗，大量的面，盖上致死量的，用各种蔬菜和猪肉爆炒而成的浇头。
简单粗暴到教人不敢挑毛病，实谓豪迈的猛男料理。
“你是不是对她还有所期待来着？”镜花看我的眼神多少带着一些同情。
虽说我也没有期待什么啦……真的……只是对于这种反差多少有些惊讶罢了……
“只要是我做的，不论是什么都会吃下去，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不会反悔吧？”学姐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在我的身旁坐下。
怎么敢……
不要紧，卖相终究只是小事，重要的是味道！
“是，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何？”似乎能感受到学姐略微热烈的视线。
“唔，怎么说呢……挺好吃……”普普通通……普通的好吃……没法发表什么评论……
换我来的话，会在调味的上多下点功夫。
“是吧是吧，也就是说还不赖，对吧。”学姐不知为何表演起了难以理解的肢体语言。
啊，有些飘飘的学姐也好可爱！
“是……是的！厨房是战场，涉及做饭的问题我是不会说谎的！”
当然是说谎，虽说竭尽所能演出了强硬的感觉，但说谎就是说谎。
唔，好像已经可以感觉到其他人冰冷的视线了。
随后，Ava也来到了餐厅，将房卡还给了随行的各位。
“辛苦了。”
“没有很辛苦。”
因为Ava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充电，所以在分配好房间之后就担任了帮我们把行李搬进各自房间的工作。
好，现在标记一下房间和住户的对应关系。
好嘞，赶紧吃完饭然后去找Ban酱玩吧……啊，并不是玩来着。
/
端起碗走到帐篷的前方，下意识地想要敲门……就这样普通地打个招呼吧，“Ban酱？”
“请进。”
“是，那就打扰了。”
拉开门，探进半个身子，赫然，是一台连接着FC的显示屏，从画面来看应该是松鼠大作战。
着实惊人……未免太古朴了。
不对，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带这种东西出门的！
“一起？”他举起另一只手柄递向我这边。
按耐住想要吐槽的心情，“可以哦，但是现在不行，晚饭会冷掉。”
他一言不发地退出游戏，放下手柄，接过盛面碗。
好在这人只有在吃饭的时候会很老实。
Ban酱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眉头微皱，“没有感想。”
“我也没有问你感想。”
“这不是你的作品吧。”
“是学姐做的啦，唔，为什么要用‘作品’这种说法？”听起来还挺新鲜的。
Ban酱没有回答，把碗放在一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压缩饼干。
真谨慎啊这个猎人。
“还没有谨慎到那个地步，只是不合我的口味。”
“可是，这么一来对学姐岂不是太失礼了。”
“那就是你的任务了。”
意思很明确，我拿回碗，“那我就不客气了。”
好在，只要默默地说一句“这也是没办法的”，就可以在内心让所有暧昧不清的事情正当合理化。况且，我也确实还有胃口。
“要喝可可吗？”番走到帐篷外，架起炉子准备热牛奶。
“只要牛奶就行。”
听到答复之后，他拿出了两只搪瓷杯……背身印着小熊的图案……
“噗！”
“哦，你不能摄入可可碱是吗。”
“我又不是狗！”
咦，刚才那个，是在开玩笑吗……因为我嘲笑了了小熊的图案所以反戈一击……？
“呼，”我叹了一口气，“我说啊，恶作剧得逞的时候应该笑一下吧。”
“果然，”他轻轻点头，“你是那种，在亲近的人面前会变得强势起来的人。”
哎呀……“冷不防地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因为你看起来好像挺开心的。”
评判有趣与否的标准不在于地方怎样，而在于身边的人，这个暂且不论。
“唔，应该说还是是新鲜感吧，总觉得有种像是推理小说的开头的氛围，山庄模式。”
“哦，居然说出这种话，你自己都不会觉得可怕吗。”
“开玩笑的啦，这边虽然是山里，但是离城镇很近，路况并不复杂，也没有什么野兽，虽然天气有点冷，但不像是会下雨下雪的样子，就算汽车抛锚，走两三个小时也能回到镇里。”
和一月的列车不同，作为发生事件的舞台还不够格。
“你是这样想的啊。”
“有什么遗漏吗？”
“还记得来这里的目的吗。”
“那什么……虚拟空间狄拉克之海的……潜行装置？”
“找到了吗？”
“还没有。”
“还没注意到吗，太迟钝了……”他稍稍沉吟，而后话锋一转，“对于这座建筑，你应该有一些想法了吧。”
“唔？”
“比如说，存在违和感的地方。”
“唔……大门有些厚实呢，有一点在电视剧里见到的银行金库的感觉，还有……圆形的窗户么……确实是很独特的装饰……”
和整体的风格可以说是一点不搭。
“那是舷窗。”
“舷窗……是那个吧，装在飞机或者船上，用来隔水的……”
“没错，重要的是密闭性。”
嗯……什么来着……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说……不会吧？
“难道说……所谓潜入虚数世界的装置，实际上是这个建筑物……本身？”
“没错。”
“这就是Ban酱得出的结论吗？”
“并非‘这是我得出的结论’，而是‘这就是事实’。”
哦呀，已经跳脱出推理的范畴了呢。
“可是这个形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潜航艇的吧，因为那什么流体力学之类的。”
“虚数的世界里没有空气和水，因此不需要考虑阻力。”
对哦，还有这种事来着。
“而且，这座建筑好像还只是半成品，目前的判断是只有最重要的下潜和上浮的功能是完全的。”
“也就是说其他功能还不完善的意思？”
番无言地点了点头。
那么，安全方面的问题，“就是说……整栋屋子真的突然下潜，也不是不可能……？”
真到了那时候可就真是彻头彻尾的山庄模式了，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呀。
“操作的方式和原理，我还在研究，所以无法断言。”
“好了。”Ban酱把装着热牛奶的杯子递给我，温度有些烫，直接喝下去的话舌头会受伤。
“但是，”他接着说，“这是需要人工操作的机械，所以之后无论会发生什么，必然是人为的结果。”
说完之后，他打开一小包混着砂糖的可可粉，倒进他自己的那杯牛奶里面。
“那个……这么个说法，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必然会发生什么事件的意思一样诶？”
虽说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厉害的大事，说不定我会兴奋起来……
“不，就当我是在杞人忧天吧。”
“你也有拿不准的时候吗，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诶，真稀奇。”
“嗯。”番轻轻点头，并不否认，接着举起自己的杯子，小口啜饮起来。
“唔……没关系的吧，就算发生了什么，也没关系的吧。”
“没觉得不安吗，这次也是因为事不关己？”
“不是啦，因为你看，Ban酱不就是为了应对这种事才会守在这里的吗，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值得不安的要素呢。”
“那么，”他放下杯子，神色凝重地看着我，“和我确认一下，现在这座建筑里还有哪些人吧。”
“唔……？”
“我不擅长记人。”
“脸盲吗？”
“嗯，而且也很难把姓名和脸对应起来。”
“哦呀，没想到你也有不擅长的事啊。”
也就是整理现状，不过真意外呀……和我看电影的时候一样，登场人物的数量一旦多起来就会搞不清谁是谁。
也可以说是感同身受吧……不是。
“我知道了，那我就按顺序说明吧，先从我身边的人开始好了，首先是醍醐小姐，井醍醐，是医生，在我看来，言行时常像是喝了酒……醍醐灌顶，很容易理解吧。”
“兽医？”
“是人医。”你在内涵什么呢。
“只是如此定义罢了，事实上她所救治的范围，不仅局限于人类，也包括怪物（怪异）和神明（野兽）不是吗。”
“嗯，这倒也没错啦，有时候会觉得她的本职搞不好根本不是医生。”个性上是和樱花小姐不分伯仲的难对付，所以我也压根不想去了解太多关于醍醐医生的事。
“醉汉兽医，兼职驯兽师，明白了。”
所以说你又在内涵什么……“还有，我不是野兽，也不是神明，别再拿我开玩笑了。”
啊，算了，下一个，“学姐……源泉和源镜花，和我在同一所学校，两人是堂姐弟的关系，名字的意义大概很直白，泉和镜花，唔……泉镜花（ItsumiKyouka），知道吗？”
“你猜我的母语是什么？”
“嗯……英语？”
“是中文。”
“咦？”
只是这么一来，小时候用VCD看铁■小宝这件事也就没什么违和的了……顺理成章？
先不管这个，“咳嗯，说泉镜花先生的文字绚烂苍古，似是能连接阴阳两界。而源镜花擅长的就是灵媒，一时之间可以呼唤死者，虽说我也没亲眼见识过啦。”
“另一位呢。”
“学姐的话，我就不清楚了，感觉上大概是是一般人吧。”
学姐只要可爱就够了。
“嗯，”番点了点头，“同行的最后一位是第二类永动机的人偶吧，这个就不用介绍了。”
“已经是熟人了嘛。”
Ava和Ban酱都住在旧书店的地下房间里，因此也可以说是室友吧。
接下来是先我们一步抵达这座建筑的人们。
“按照和我见面的时间顺序来吧，首先是七本枪的傀儡师和人偶少女，”人偶的话……因为有拟似人格，虽说是和Ava似是而非的东西，但姑且还是计入人数吧，“十月那会醍醐小姐给我的情报，是说名叫鱼住怜和鱼住京，但是这边用的名字是吾心令和吾心圣。”
也不知道究竟哪一边才是真名。
不知道番是怎么看待这个傀儡师的，至少在我看来他一定是属于恶阵营。
“这个就跳过吧。”
“好。”
“接下来是……殳夏羽，迷路到这里小姑娘。”
“蓝蓝？”
蓝蓝……吗？虽然很想说些什么……还是算了吧，“嗯。”我如是点头。
“名字有些搞不懂。”
“这个我也实在搞不懂，不过要记忆的话……在晴朗的夏夜是展开羽翼的青（蓝）鸟，很好记吧？”
“……”
啊，不予置评？
“从根本上就误会了呀，”他摇了摇头，“别在意，下一个是谁。”
这么说不是反而让我更在意了吗，不过就算在这里对他追问也得不到什么像样的答复。
“接下来是……星河姐和苍叶么……抱歉，至于这两位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明白……”
当然，这是说谎。
当然，番也知道我是在说谎。
“别在意。”
“嗯，多谢。”
“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还没有介绍的只剩下最后一位了吧。”
“是的，最后是织梦小姐，我这边了解得也不多，只知道同样是七本枪之一，如果醍醐小姐给的情报属实的话，她应该是土蜘蛛的怪异，擅长的东西是毒和陷阱。”
这方面也是猎人的绝活来着吧。
“不对。”他放下手中的杯子，以断然的口吻打断了我的介绍。
“不对吗？”
“织风成形织梦为网，那才是操弦师的绝技。”
“唔……？”我可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你还记得十月发生的那个事件吗，最后你掉进梦与现实的缝隙。”
“当然记得。”
当时多亏Ban酱出手拉了我一把，我才能平安地回到家，之后也是他讹了我一顿晚饭。
“还记得你当时抓住了什么东西吗？”
“那个……是蜘蛛的丝线……来着吧。”
“是土蜘蛛的丝。”
嗯嗯，土蜘蛛……“咦，也就是说……”
“把虚拟的梦和真实的现实连接起来，这才是操弦师的本质。”
“这可……真厉害呀……”稍微超出我能理解范畴了。
“好了，拿着这个。”说着，Ban酱丢给我一个白色的小球，在灯光下反射着彩虹般的光。
“这个也是？”
“只是以防万一。”
/
和Ban酱告别后回到馆内，在厨房洗好餐具的同时也确认了一下供水，如果这座建筑确实是可以移动的，那在哪里应该有蓄水池才对，之后再去找找看好了。
从厨房到阶梯的途中没有遇到其他人，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将近十点了。
走上二楼，正对着阶梯的房间是娱乐室，此刻大门正敞开。
醍醐小姐和夏羽小妹妹在下着什么棋，Ava和心圣则像是待机一般站在一旁。
“回来了呀，”醍醐抬起头向我打了招呼，“野炊还挺有趣的？”
“松鼠大作战非常有意思。”尤其是把Ban酱操纵的角色丢出去的时候。
“嗯哼，真厉害呀，”女医生带着一摸耐人寻味的笑容，“就像是猎犬驯服了猎人，可以说立场完全反转了。”
“唔嗯……其实Ban酱意外的很好相处哦。”
“不行啦，根本不行，不是说个性和性格那些东西，那个孩子看待事物的方式根本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就像是时刻握着一把契诃夫之枪。”
“契诃夫之枪……？”
那个，我记得是……如果你说第一幕有一把枪挂在墙上，那么之后这把枪必须开火，不然就没必要挂在那……大致上是这么一种应用在戏剧中的叙事手法。
虽然我明白这个词的的意思，但是这个奇妙的比喻究竟是个什么……
“未雨绸缪未焚徙薪，他能预料到事情的走向并为之做好准备，我们平视世界，他则是俯视，所以我才会觉得那孩子很可怕。”
深有同感。
“但是，Ban酱基本上是个好人……吧？”
“而且呢，”夏羽举起一颗棋子，“既然那个小红能明察秋毫到如此地步，他也一定很清楚自己的极限所在对吧，如果预见到了自己力所不及的情况他又会怎么做呢？”
棋子落下，似乎是吃掉了醍醐小姐的一颗子。
“这个嘛……嗯……”
很难想象他会有遇到困境的时候。
“好啦好啦，想太多会掉头发哦，”醍醐小姐的目光回到棋盘上，“契科夫之枪也不是什么绝对的法则啦，当观众看到墙上有一把猎枪的时候，即便没有扣下扳机，也会理解其持有者是猎人的身份，那么在此之后就算猎人行凶的时候使用的是捕兽夹也不会有什么违和了吧。”
也就是说，Ban酱多虑可能性……“所以，这座建筑物其实不会下潜吧？”
“这就只有海上的涟漪知道了。”
/
回到房间之后冲了个淋浴，也算是再次确认了一下供水的情况。本打算做一组俯卧撑就睡觉的，衣兜里的手机却振了起来。
“信号测试哟，歪歪？听得见吗？”手机的那头是自家小丫头聒噪的声音。
“听得很清楚，小声一点啦。”
经历了上个月的事情之后，我也终于下定决心斥巨资买了一台智能机，用起来意料之内的很顺手。
“很好，不用担心小辉会跑丢啦，唔嗯唔嗯，怎么说呢，像是项圈一样。”
“别用这种比喻啦。”
“所以那个，那边的事情，小辉能在除夕之前忙完然后回家吗？”
“没什么忙不忙的啦，我这边实际上相当悠闲来着，名义上是调查但其实就是在玩而已。”
“随时都可以回家咩？”
“随时都行。”
“唔，那我也跟森罗大叔讲一声，大叔一定也很期待的。”
“森罗已经回家了吗！”
早知道的话一开始就该推掉这次行程的，难得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的时间，老实说我一分钟也不想浪费。
“还没有哟，小辉你未免太激动了啦。”
“抱歉，已经冷静下来了。”同时也有些失落。
“唔嗯，那么就拜拜咯。”
“嗯，晚安。”
按下挂断键的同时，门口响起了铃声。
“哪位？”
“是Ava哟，a～mi～go～哟。”
我打开门，“确实是四个音节，勉强给个60分吧。”
“好耶，压线通过。”
Ava非常自然地绕过我，走进房间，在床上坐下，然后拍拍床沿。
这是……示意让我在那里坐下的意思么，这是个什么反客为主？
“是招呼小狗的动作，给我坐下。”
“啧。”不管怎样我还是顺着Ava的意思坐下了，“有什么事吗？”
“要一起睡觉吗。”
“好啊。”嗯……“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刚刚说了啥，嗯？说了啥！”
理解了话语之后，气血一股脑涌了上来。
“呵呵，开玩笑啦，虽然我是无所谓啦，但是小辉毕竟还是有底线在的对吗，不该逾越。”
“别这样，对心脏不好……”
话音未落，Ava的手掌落在了头顶上，在我尚未提出疑问之际以恰到好处的频率和力道揉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用“抚摸”一词就能敷衍了事的行为……根本就是……根本就是……头部按摩？！
顺……顺着毛……啊……这可不妙……身子不受控制地瘫软（仰躺）了下来。
“是要揉一下肚子的意思吗，呀，这可不行，底线，对吧。”
“唔……”
“我呢，还是第一次出门到这么远的地方，虽然保留有他的记忆，但是终究是不同的。”
“唔……是……不安吗？”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不，应该是亢奋吧，也许和小辉是同样的心情。”
“这样……一点也不像……机娘……”虽说本来就……既不是机器人，也不是女孩子……
绝对不能把这玩意当作女孩子……！
“实际上，各位剩下的晚餐，我也尝了一下。”
“你……有味觉吗……”
“没有哦，吃不出味道，也没法咽下去，所以最后全部都吐掉了，但是能感受到温度，因为那并非我留下的记忆，无法说是令人怀念的……但是，就像是情感驱动，如你所见。”
其实我不太愿意去承认……出于狭隘的嫉妒心理……可是……
爱的含义……Ava说不定……是明白的……
“虽然很感谢能为我分配一个房间，但我却想留在这里，看着小辉入睡的样子，不知为何。”
不要啦，这还怎么睡得着呢……即便揣着这样的想法，眼皮却也变得沉重起来。
“没事的，不用担心。”Ava的声音听起来很温柔，让我回忆起了多年之前的时光。
思考变得迟钝，意识也模糊起来，不可思议的，总觉得可以做个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