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苏醒，似乎没有做梦……只是没有留下梦的记忆，无论如何状态很好。要去上课的日子会在五点半起床，但是假期拒绝早起……话虽如此，既然状态很好也就没有赖床的必要了。
时间是上午六点左右，从舷窗往外看依然是一片漆黑，如今正是二月，确实还没到天亮的点，但是能察觉到一些违和感。
虽说还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好，去做早饭吧。
几乎是在我下决定的同时，门口的铃声响起，接着是学姐的声音，“小辉起床了吗？”
真早呀，虽然学姐的声音听着有些懒散，但实际上却是如此自律的人，相比之下，衣冠不整的我根本没有去打开那扇门的颜面。
“是，稍等一下。”
匆匆换好衣服，然后去开门，“久等了，以及，早上好。”
“嗯，早上好，不过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混杂着一点点慌张而又贯彻冷静的语调，她的脸色看起来有些严肃。
“发生什么事了？”
“看那边。”学姐举起双手，从左右两侧抓住我的脑袋，施力让我的脑袋向她的右侧，也就是我的左侧转过去，那个方向是九号室，Ava的房间。
要说看见了什么，醍醐小姐和镜花站在那个房间的门口，脚边的地面上散落着近似人类断肢的，足以唤起恐怖谷效应的什么东西。
横截面并非血肉，而是金属和橡胶之类的……这可不妙……？开玩笑也该有个度吧。
“早上好，”醍醐抬起头，向我打了招呼，“关于这个，你怎么看。”
“这是……恶作剧吗？”我凝视散落了一地的Ava，因为不知所措而产生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在模仿麦克佐德……大兽神？”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能够合体的机器人。
话虽如此，但是我拒绝，眼下切裂的痕迹相当的单调而毫无合体机器人的美感。
“真悠闲诶。”醍醐小姐摇了摇头。
“要是还没清醒的话，要不要去睡个回笼觉。”对上了镜花的眼神，总觉得被刺痛了。
“对不起！”
镜花是危险人物，即便抛开武力和莫名其妙的术不谈，这家伙的性格也很危险。
可惜是个老好人。
“不过这个切口的形状相当整齐啊。”我蹲下来，捡起与Ava那与身体完整分离的头颅。
虽然动起来的样子和人类别无二致，可是现在这个状态怎么看都只是人偶……啊，是因为瞳孔没有涣散的原因吧，总之一点恐怖感都没有，有时候我甚至会怀疑Ava是否具有活着的实感……
大致上确认了一下，横向切裂的痕迹一共是三道，分别颈部，腰部和腿部，由此将Ava分成了七个部分。
因为本体的部分被安置在颈椎上，所以像这样四分五裂之后就没法动弹了。如果将之装在脑袋里的话，就算只剩个脑袋也能保留对话的功能吧……不对，声带的部分也被破坏了么……
“话说回来，这座馆里有如此规模的大型凶器吗？”
“这个嘛，你抬头看一眼就明白了。”镜花提示了一下我。
抬起头所见的是门户大开的Ava的房间，从这边向里看的话，能看见还没有打开的行李被整齐地堆放在门口。
好，进去看看吧，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起身准备向前踏出一步。
“等一下！”
“危险！”
学姐和醍醐的声音一齐响起，与此同时，镜花一把揪住了我的后颈（兜帽）。
由于惯性我一下子向后倒去，接着被镜花稳稳当当地扶住。
借由这个角度我才看清，横亘在门口的左右两侧之间，附着微弱的魔力、不易被察觉的细线。
数了数一共有三根线，刚好与Ava被切断的部位相吻合。
原来如此，这就是“大型凶器”的正体……
这么说来，要不是刚才镜花拽住我，我也会像Ava一样变得七零八落？！
“这下清醒一点了吗。”
“……多谢……”
“不客气。”
不管怎样，先把存放着本体的SD卡取出来，之后再考虑如何修理的问题吧。
/
集合到餐厅的一共有八人。
一段时间之前，“把大家都叫去餐厅吧。”在醍醐小姐的建议下，我们去了馆内的四处将其余的各位都聚集起来。
出于个人的考量，没有叫上星河姐，而是让苍叶代为转告。
除去无法出席的Ava和被我刻意忽略的星河，在座的一共有八人。
顺带一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织梦小姐的容貌，只能说是一位美人。
美人这一点和我想象的一样……但是是银发红瞳的美人，吓了一跳，嗯，有些遗憾。
没有别的意思，我也很清楚七本枪的成员大多是非人之物，只是这种类型的我打小就看腻了……什么的……有些怀念。
另外，不知道是气魄还是什么的，微妙的有一点冷……？
“要说的事情有两件。”醍醐小姐坐在餐桌的主位上，主动挑起了起了领头人的责任，“其一是，关于周遭环境的变化，大家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
也许是因为状态很好，我的大脑非常罕见的顺畅地运转起来，“是……下潜了吗？”
也就是这座馆……这艘潜航艇发挥了原本的机能，潜入了世界的里侧。
作为判断依据稍显不足，但是从我起床到现在已经过了约一个小时，窗外的景色却依然是漆黑一片。
若要在合理的范围内进行解释的话倒也总是会有办法的……只是这样的景色我也并非第一次看见，起初我以为只是光线不足，但很快就会注意到那东西根本没有在虹膜上留下任何烙印。
空、虚无、纯粹的黑暗、空寂……
一无所有的世界的里侧。
叫我有些的在意是，在坐的各位在听闻我的发言之后尽管神色各异，却也没有露出过于吃惊的神色，也没有任何异议或是反对的声音，就像只是理所当然般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也对，怪人们的集会就是如此，落入怎样的异域魔境都不足为奇。
必要的时候也该考虑一下自保的问题……
“请问，”蓝色的少女，殳夏羽举起了手，“这个所谓的‘下潜’是指什么？”
我觉得这个词在这里应该不会产生歧义才对，除非还没有人告诉过她这座馆的性质。
这个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啊，我明白了，”在我正考虑着要怎么和她说明的时候，这丫头立马就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是说我们已经在那什么之海里边了是吧，虽说完全不一样但这不是和山神大人的银河铁道列车差不多嘛。”
唉呀，这发言听起来像是在观光似的，还挺悠哉……
“可是，”这次是镜花的发言，“如果这里真是‘里侧’，我们为什么还能维持物质的形态呢？”
确实，一般来想，进去数■兽的世界就要把身体数据化，那么融入虚数之中也应该把自身的存在削除……
“只是看起来像是这样而已，”醍醐小姐解释说，“仔细说明的话会很复杂，你大可理解为这是这是由于这艘潜艇的性质使然，也可以说是针对乘客的保护机制，毕竟交通工具需要有活的驾驶员才能动起来嘛，也因为这样，即便我们身处虚数之海中，也仍然需要进食和饮水。”
“那么食物和水……”
“这也确实是个问题，食物和水，省着点用的话大概能维持个四五天，不过电力和氧气不需要太过担心。”
也就是说要在五天之内想出办法回到岸上，不对，这种事根本没必要强调，森罗和晓还等着回家呢……好，稍微拿出点干劲，三天之内搞定吧！
“那么我也有一个疑问，”这次是苍叶，“正如医生小姐所言，交通工具需要驾驶员才能动起来的，那么‘下潜’也是‘动起来’的形式之一吗？”
这小子挺敏锐的，他所表达的意思很明确，“犯人就在我们之间”……什么的，尽管很想这么说一次看看，但我还是忍住了。
根据读小说得来的经验，这种状况下互相猜忌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比起找出犯人，离开这里才更重要，所以应该要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通力合作才是。
虽然我觉得大家其实都已经注意到了，这玩意不会自己沉下去，而是昨天夜里有人把所有的门窗锁死之后再利用什么装置让它沉了下去……但是只要不把这个话题摆到明面上，应该还是可以友好相处的……
“没错，既然能够下潜，那也肯定有办法上浮，去找找有没有隐藏的驾驶室或是控制机关什么的，总会有办法的。”虽然这回答不怎么巧妙，只要能塞搪过去就行。
好在苍叶还是领会了我的意图，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地追究。
“总体来说，接下来的方针就是寻找让这艘潜艇上浮的方法。”醍醐小姐做了总结，然后切换到下一个话题，“第二件事是关于永动机关人偶的解体事件。”
醍醐小姐简述了一下我们在二楼的所见，“所以，可以请你说一下昨天晚上十一点以后都在做什么吗，织梦小姐？”
所有人的视线投向了织梦。
“请容我问一句，”织梦小姐不紧不慢地开口，“这就是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吗，但是这是什么意思呢？”
“因为一般来说，询问不在场证明是标准流程，而且我认为织梦小姐的嫌疑非常大哦。”
“十一点是……？”我看向醍醐小姐。
“是我和蓝……咳嗯，夏羽离开娱乐室的时间。”
“是的没错。”夏羽附和道。
“所以说……？”
“嘛，这时候就该轮到这孩子的证言啦，”醍醐小姐伸出手指向了一言不发的少女，被给予吾心圣这个名字的人偶，“实际上，昨天我们有把心圣小妹妹留在了娱乐室。”
“咦，你们把她丢在那里了？一整晚？”
“所以说，小辉你不要事事都基于人道的层面去考虑啦。”夏羽的发言听着有些危险，“不是人类的东西就没有必要以对待人类的态度来对待。”
不，别胡说，这话我可不敢说……
“来说说看吧，”醍醐小姐问心圣，“昨天夜里十一点之后但今天晚上六点之前，有任何人路过你所在的房间的门口吗？”
人偶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啊，是这样么，这么一来，抛开手法什么的不谈，能够在Ava的门口设下陷阱的只能是我、醍醐小姐以及织梦小姐这三个人中的一个了。
以醍醐小姐的视角看来，犯人不可能是她自己，也对我有足够的信任，所以基于感性的排除法的结果就是……唔，勉强可以说是合理。
“原来如此，那我的确是无话可说，”织梦小姐点了点头，而后，“但是，能否请剩下的两位也自证一下清白呢。”
“唔……”其实昨晚Ava来过一次我的房间……这种暧昧又对我不利的证词还是算了吧……
“唉呀，这可有点难办呢。”醍醐小姐的情况也差不多。
“那干脆来投票吧，”眼看讨论快要陷入僵局的时候学姐提出了新的意见，“大家各自选出觉得最可能是凶手的人，如何？”
“投票了之后呢？”镜花问道。
“找个房间囚禁起来就好。”
“唔？！”
哇，学姐的想法有时候还真可怕诶。
“我觉得是个好主意哦，”醍醐小姐表示赞同，“只要做到最低限度的限制行动自由就可以了，如果被囚禁起来的是犯人，就可以确保其他人不会被袭击，如果不是犯人，既可以确保其本人的安全，又可以让真犯人失去栽赃的对象，等于是起到了牵制的作用。”
也就是说，是为了不让杀“人”事件演变成连续杀人事件的对策么，朝着这个方向考虑的想法也让我觉得有些恐怖。
“我没有意见。”织梦小姐同意了这个方案。
“虽然已经差不多有结论了，但我还是有个问题，”夏羽再次举起了手，“就我所听说的情报，比起永动机，被解体那位小姐的构造应该更接近人造的不死身才对，既然如此，等她复原不就知道犯人是谁了吗？”
这倒是个好问题，一般来说确实是这样啦，不过现在情况特殊，所以得由我来解释一下，“你的理解确实是没错，但这个所谓的不死身其实原理是行星分灵（Abel）的盗版，也就是说必须得是在地球的表面才能确保能源供给，但这里……已经脱离了地表的范畴了。”
那具身体经过了一个晚上也没有丝毫恢复的迹象就是证据。
“明白了，抱歉占用了大家的时间，那么开始投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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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票的结果没什么悬念，对于在座的大多数来说，织梦小姐只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所以没有人站在她那一边。
况且，被判断为凶器的蜘蛛丝原本也是她的东西。
明明是个美人的。
那身姿不知为何让我想起了断头台上的玛丽•安托瓦内特。
一楼的储物间名义上是储物间，但那里没办法从里边开门，所以那大概也是用于囚禁不守纪律的船员的禁闭室。
由我负责将织梦小姐护送到储物间。
“小辉……啊，抱歉，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唔嗯，没关系。”
“小辉喜欢扮演侦探吗？”
“唔咕！”完全无法否认，虽然无法否认，但是这玩意一旦说出口就会觉得羞耻！
“呵呵，没关系的，喜恶也是个性的一部分，对人类来说个性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因此没必要感到害羞。”
居然说人类啊……人类吗……
“因为是人类才会追求合理，这也是你没有反对大家将我囚禁在这里的原因吧。”
“抱歉……”
“不用道歉哦，我明白这是为了让大家活下去所必要的手段，只要是正确的事情我就会去做。”
“谢谢。”
“不用谢，但是还有有一件事情我依然不明白。”
“是什么呢？”
“因为……要是死者越多，犯人暴露的线索也就越多，对侦探也就越有利不是吗，既然如此，又为何要避免增加受害者呢？”
“咦？”
“对于想要活下去的人来说这当然是正确的做法，可是对于小辉来说，呵呵，你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杀害吧，贵为半神的你，又为何打心底地认可了他们的想法呢。”
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起初是愕然，随即便理解了，和樱花一样，同为七本枪织梦小姐不是人类，所以看待事物、思考问题的方式也和常人不同，也就是没有人性。
“呵呵，吓了一跳吗，”织梦小姐察觉到了我在想什么，“其实我也曾经是人类哦。”
“咦？”又被吓到了了，“织梦小姐曾经是人类？”
“嗯，成为了蜘蛛的人类，抑或是，曾为人类的蜘蛛，和小辉你恰恰相反。”
也就是说，我是化身成人的野兽……的意思？
感觉有被冒犯了……
咳嗯，虽说没什么兴趣，但搞不好能成为参考，所以我这么问了，“织梦小姐为什么会成为怪异呢？”
“那我反问一句，小辉为什么想要成为人类呢……呵呵，并没有什么理由对吧，因为小辉原本就是人类，同样的，我会想要成为怪异只是因为我原本就是怪异。”
自相矛盾的说法，却很合理。
不是因为成为了蜘蛛才失去人性，而是因为没有人性才成为了蜘蛛。
与生俱来的……精神层面的怪物呀……那就无所谓了。
真可惜，明明是个美人的。
“所以，小辉你，究竟为什么，”织梦操着不紧不慢的语气，回到了上一个话题，“宁愿减少乐趣也不愿望增加受害者呢？”
“就算是我，脑袋被砍下来也会死翘翘的。”本打算就这样找个借口敷衍过去的。
“也就是说你害怕死亡吗，还是说只是借口呢，还有更加深邃的理由才对，对吗，对吧？”
“呼……”本来这件事我是不该说的，不过反正学姐她们也不在……“因为做了承诺，我是为了保护她们才会站在这里的，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确保她们能够活着离开这里。很朴素的理由是吧”
虽说我讨厌承诺……
不管怎么说，把学姐卷进来都太过分了，尽管我没法义正言辞地这么说……
而且我也不想重蹈覆辙……
“是威风凛凛的小狗骑士呀，”织梦笑起来，像是露出了獠牙，“不过可别怪我泼冷水呀，你知道的吧，小说里的侦探总是在有人死去后才会发挥作用，这一点无论在何方都是一件憾事呢，呵呵。”
“谨记于心。”
在织梦小姐走进禁闭室之后，我从外面上了锁。
话说真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