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愿教贯穿整个上午的会议终于结束，罗维独自一人与曾那铃和她的团队见面。
宽敞的实验室里，有序排放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与耗材。有的罗维认识，有的却让他不敢确定。
毕竟有些贵重仪器，哪怕在精英学院里也见不到。
罗维很惊讶。
如果只是这实验室的“财大气粗”，倒也不至于让见识过本愿教各种建筑的他少见多怪。
眼前站成一排的，全员女性的工作人员才是他感叹的根源。
她们的头巾漆黑且厚重，与异形发簪绑在一起形成幕布顺额头垂下。遮挡住每一个实验员的五官与脖颈。那毫不反光的幕布上烫着亮金，简约的花边与中央奢美的符号对比强烈。
那是一条竖眼。
“它们看得见东西吗？”
“这可是我的私人手下“聆神观测者”，每个人都许愿换取了和我眼睛一样的“真视之瞳”。虽然没有人类的视力，但并不影响生活……来，曦曦，客卿先生的发色和瞳色是什么颜色?”
“黑色和金色。”
“没错~”
罗维看着身为少女的曾那铃溺爱的摸着一位成年女“聆神”的头顶。感觉无论是这画面还是方才的回答都有些离谱。
“可我是黑发黑瞳啊……”
“等你神性再浓郁一个数量级，物理层面上就变成金色了。别急~”
“我没急……”
众人所处的位置，是接近首都的另外一座三线城市。在食品生产公司外壳的伪装下，哪怕出一些“实验差错”，也可以迅速封锁消息，防止人尽皆知。
本愿教的存在，从未让公众有一丝一毫的了解。
“这是我从工农党里淘来的武器改造出来的神性检测仪，一会你只需要站在这个大框里，听我指挥……”
曾那铃介绍着厂房中央硕大的仪器。
它是五米边长的空心正方体，每一个边长都由金属与机关隼接而成。样子就像一个没有栏杆的兽笼。
“这是武器?”
“是，工农党军方异常部独立研发的，不符合国际公约的武器，叫……”
魔女拍着自己装潢华美的脑壳，动作仍有女汉子的气质。
“这么跟你形容吧，仙道微波炉，懂?”
“不懂，开始实验吧。”
罗维只是随口一问，他并不在乎这笨重仪器曾经的样子。
经过几分钟的准备，实验开始了。
第一次实验，罗维将眼前的天然金矿石提纯，让内含的所有金原子在他手心凝结成球形。
“神性探测为浓郁地高格位神性，与信徒许愿时的神性反应相似。”
“果然吗……实验继续。”
第二次实验，罗维从体内取出一块神性黄金，想了想。又混入管风琴内的神性黄金融在一起。
黄金在罗维的操控下如臂指使，轻松将无金的矿石切雕为花朵。
“神性提升，达到了大神级神性……还有一丝丝主神的神性蕴含。”
“发现了神器波动，利用率27%，适应性为150%!”
在场的人，只有罗维与曾那铃不吃惊;对于黄金的身份来说，这表现甚至有些不合格。
罗维知道，自己距离成神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他不知道，这是否算是一个好消息。
“……接下来，第三次实验。”
第三次的实验，罗维伸出手掌。
黄金如汗液般一丝丝渗出，不断流转，化为金之势。
“主神……本源级……这是什么!”
“咔啦……嘶……”
在令人牙酸的机械形变声、回路损坏声与呛人烟雾里，特定形状的黄金不受男人控制的粘稠流动。释放着威压、波动着空间。
“物质检测仪发现，空间波动处出现数十种异常物质。已知有神性、玛娜、炁、魔力物质……”
“异世界?……难道是传说中的根胞级神性!”
“跟包?什么东西?”
罗维疲惫地走到曾那铃面前，静等自行运转的金液即将到来的解体。
“世界树根须与宇宙边界法则胞膜交界处，理论可能存在却从未被证实的神性终极形态……”
圣女睁大眼睛，眼底的黄金漩涡溢出鲜血。却看不透那扭曲的视界。
每一个实验者，都竭尽所能记录着这异物的每一处细节。
“所有新物质的物理、异常基本属性都记录完毕!”
“形状建模完毕。”
“神性增长数据整合完毕。”
一声脆响。黄金块散落一地。
“好，辛苦各位收集金块进行后续研究。明天开会讨论!”
“是。”
研究工作在进行，当事人却被拉出厂房。
“圣女大人，什么事还得出来说?”
整整差点被扯变形的袖口，罗维看着眼前有些血腥的女人。
“没事吧?”
现在的曾那铃，在罗维眼里与“魔女”的称号十分贴切。
血泪顺着黄肤留下，刺目且可怖。
“没事，有个事要嘱咐你……”
曾那铃不顾血滴污染衣衫，睁开金红色眼睛严肃盯着眼前的神明。
“在我已知的未来里，你的生活并不平坦。现在我们已经确认了莱茵的黄金确实是世界树根须的汁液。那对你威胁最大的敌人也昭然若揭了。”
“是什么?”
“由等价交换法则造就、代表宇宙熵增意志的本源神明“苏鲁特”，他手持一把巨剑，烧毁整个世界树，终结了神代。而那代表灭世的神器一直流传到今天。据说已经被异常调查局在十几年前发现。”
“莱瓦汀?”
“没错。”
魔女眼中的金色染着血，仿佛预言着不详未来。
……
汤陈有些累了。
“来，休息一下。”
看着都书冼和善的目光，他挤出一个微笑，不客气地接过矿泉水。大口喝着。
在他的眼前，黑曜石般的大剑悬浮，横在巨大的机械框体中。灼热通红的刃尖在淡银色的烟雾里略微暗淡。
汤陈看着眼前粗犷的剑身，主神级神器高贵的神性弥漫，充满了毁灭、终结的气息。
若不是有海量低于物理极限低温的异常物质，冷汞在周围“水冷”。不需要一刻，四周便会开始燃烧、湮灭。
“真是不敢相信……”
“对啊，我也不敢相信~”
“这比我高出这么多的巨剑。平常竟然呆在我的身体里……不管拿出几次都太怪了。”
都书冼激动的心情从没有在汤陈面前抑制住。他放心得将刚研究出的数据甩给汤陈，让他看看神器异常的数据。
“莱瓦汀的存在实在神奇，我们只是通过概念复制的方式固定出一个“神器虚影”，竟然和当年一样……”
汤陈瞪大了眼睛。他站起，严肃盯着眼前随和的科研部部长。
“当年……我来这儿做过同样的事?”
“……记忆已经删除就没法恢复，我给你讲讲吧。”
都书冼并不想隐瞒什么，他招呼汤陈坐在一旁，沉吟片刻便开始说起过去。
“那是我刚当上部长不久的事。”
对于一个两岁孩子来说过于冷静的性格，让部长深深记住汤陈在异常调查局的所有。
“经过科研部整个机构三天的研究下得知，神器之所以从出生就保存在你的身体里，是因为适合它的神器持有者实在太稀少，以至于神器会自主寻找适合的持有者。自胚胎时便陪护终身。”
“除了我，没有人能持有吗?”
“当时的我们也不信邪，认为只要找到一个同样对莱瓦汀适应性较高的人，便能把神器取出来……当年你太小，神器适应性只有6%，做出的大神格位神器虚影只能保存一个小时。”
“所以，那一个月就是在寻找能让莱瓦汀转移的持有者?”
“对，不触碰神器的话，就不知道到底有没有适应性。但这行为也很危险。你拿着莱瓦汀时，感觉到热量了吗？”
“没有。”
“因为你够适合，神器最主要的危险就是这样。如果没有适应性，触碰神器本体就相当于被神器攻击。超过1%的神器适应性才能保证不被他最基本的神性气息伤到。”
都书冼远看着银雾里的黑红大剑，深深叹气。
“别看我能复制出莱瓦汀虚影，如果我现在用手去碰这个虚影，大概一瞬间就会被几千度的高温火化。”
“最后你们没有找到适合的人，只能把我放回去，标记为“红名”。等找到合适的人再来“收割”我?”
“那倒不是。神器适应性在三十岁附近才变得无法提升。而异常调查局不在乎等待这区区三十年。”
都书冼回忆着江海当年的措辞。
“调查局该有的力量，早晚都会有。异人邑千年都渡过来，不在乎这区区一个神器的所有权。”
“真是霸气。”
“唉，莱瓦汀可算不上“区区”，主神格位的神器全世界能有几个?不过是政治人物不理解行情而已，……当年因为你的神器，多少不知所谓的世家贵族、多少迫切升职的各级调查官、甚至还有打听到情报的境外势力来交涉。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因为触摸虚影确认适应性而被烧死的人就有一千七百多人……实验室的地面都铺了一层灰。”
都书冼比划着，好像这宽阔实验室的地面上真有一层逝者的残存。
汤陈感觉自己有些讽刺，他欠考虑，擅自来到这里，好像正中下怀。
“替代的人没找到，正主却亲自来了。调查局了解那件小事的每一个人，都对你有特殊的看法和…感情。”
汤陈看着眼前，从一开始就无保留教导他的科研部长大人。
“包括你吗？”
“当然了，任何异常研究者都是很向往神代的~一定要好好发掘莱瓦汀的可能性!有什么想法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来到异常调查局一个月的时间里，汤陈见过六位部长和各个领导、同事、员工。但真正能信任的人实在谈不上有。
可此刻的都书冼，勉强算一个。
“都部长……你知道莱茵的黄金吗？他的神器持有者叫做罗维。”
“黄金?先不论你那个持有者朋友，其实上古的异人邑，和莱茵的黄金有很深的联系。”
“先秦时期?”
“没错……按照世界各地的文献，“黄金”算是神代后一直活跃于各个时代的几个神器之一。”
“请告诉我，关于莱茵的黄金更多的情报。”
“没问题，能威胁到你“莱瓦汀”的神器，还是好好了解得好。”
“能威胁到莱瓦汀?”
“听没听说过九州古早的一句谚语?六个字里同时包含黄金与火焰。”
“……真金不怕火炼?!”
“嗯~”
都书冼推推眼镜，眼神颇有深意。
“一定要小心黄金，它远比你想象的要危险。”
“……!”
汤陈怔怔着。
部长拍拍少年的肩头，让他回去休息。
“档案仓库区的，关于莱茵黄金的资料，我整理出清单给你。你先自己了解。如果你很急，可以去三级特殊物品仓库区，大概7号档案楼吧……找一个代号为“黄金”的保险箱。据说这是今年除“金棘行动”外最近的黄金记录。”
“谢谢。”
汤陈走出实验室，在无人的走廊前行。
“莱茵的黄金”
赤红的瞳孔仿佛要迸发烈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