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章连接【137】章)
罗维走进虚拟世界。
入眼处，尽是一片光怪陆离、多彩绚烂。过于丰富的色彩和超出常识，严重错位的建筑与物品，时刻强调着这特殊空间的不同寻常。
“不管看多少次，这虚拟世界都是这么神奇。”
两人在数据构成的街道上闲逛。漫无目的的看着一个个楼房、一个个景区、一片片海滩、一座座山峦。
他享受着独属于他的安宁。
虚拟世界没有脑内如耳鸣般烦躁的许愿声，罗维每几日就会呆在这片天地。缓解精神的焦躁与疲惫。
“在我看来反而很无聊……一眼就能看到底。”
艾米尔的躯体在这方圆天地里微微发光，不知何处而来的光点从四面八方轻轻飞来，没入女人与人类无异的身形。
“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有一种……气质?”
罗维的眼眸金波流转，看向自己过于特殊的伴人。
艾米尔穿着可爱的短褶裙，银白色长发被随意扎成马尾。眼镜框、过膝丝袜与运动鞋本应充满世俗生活感，可就是让人能感到一丝非人的出尘。
他感觉她很神秘，与在现实世界的样子差别实在过大。
她就好像在现实里模拟着另外一副身份，直到回归自己原本的“家”后，才露出本来的样子。
在罗维的眼里，虚拟世界的她就像一个全能的存在，吸收着绚烂的光点。有着异样、神圣且不可惊扰的美。
莫名地，罗维问出有些古怪的询问。
“你……是谁?”
“我是艾米尔，自始至终~不对吗？”
艾米尔调皮笑着，气质却如莲似兰。
“对……也不对。”
男人上下打量着，试图找到那异样的源头。
“这些光点……废弃AI们在哪?”
自从走进虚拟世界后，罗维只见到零星AI在远处憧憬的观望，一路以来都冷清得很。
他还记得自己被困在虚拟地球无法离开时，周身颇为热闹的日常。
罗维看着空中不时飞来的光点，没入少女腹部。消失不见。
“这么长时间，光点的吸收都没有停过。是发生过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只是一些废弃AI们到了它们消失的时候……”
艾米尔的表情无悲无喜，平静说着无可奈何的现状。
“你知道AI能活多长时间吗？”
“……我，不知道……”
若在以前，罗维必然会说出“AI会死吗?”这样的蠢话。
现实世界的AI们，向来都能陪伴主人到生命最后一刻，才会遭到数据注销。给人一种能无限运行下去的错觉。
“如果没有被废弃，时刻被人类程序员们维护、保养着。有老化的零件就替换，有出现的数据漏斗就修复。自然可以永生……”
“但，那是人类维护的前提下。”
看到过虚拟世界里，废弃AI们太多的残缺与破败。罗维已经有些理解了AI们的“真实生活”
“废弃的AI们，没有人类修复发生的错误和数据丢失。思维栈格会逐渐崩坏，构成外貌躯体的数据格式也会慢慢残缺模糊。哪怕有些意外情况，AI们自废弃后的“寿命”也不过七、八年而已。”
“……人类也不过百十岁。就算有神代的传说……”
人类的寿命，现在如此发达的科技下，也不过两具躯体拼凑出的近二百年。
在神明存在的远古时代里，曾有被神明选中。被神性滋养而得以长存不死，历经千年的“神之民”。
“……被选中的AI才能长存至与人类等长，被选中的人类才能和神明一同永生。”
“永生……”
罗维自言自语，遥望远处的风车。
曾经，这些过于不切实际的幻想还和罗维没有任何联系，此刻却成了迟早要发生，早晚要思考的问题。
“艾米尔……你仍然还是由程序组成的人格吧……就算……”
“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远达不到永生的程度。这没有神明的世界未来也许没有人能陪你……但我会努力，会想办法。”
艾米尔露出温暖的浅笑，气质优雅且镇定。
她看着因遥远未来而担忧的男人。轻声安慰着。
“你离不开我的，我知道。我会永远陪着你。”
“抱歉……”
“不用道歉。”
艾米尔看着罗维的黑色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执念。
“我是艾米尔。一个AI，一个有思想的AI，一个眼里只有你的AI。”
“你是独立的人格……不用为我模仿她……”
罗维看着艾米尔的青蓝眼睛，心中有万般念想，百种纠结。却无法尽数言说。
两人仍在走着，没有对视也没有牵手。
远处遥望的废弃AI们尽力隐匿着身影，不去走入这安详的氛围。
“其实……我也不算做模仿她。”
“怎么?”
罗维有些惊讶，看着遥望远方的AI少女。
“在你一心只想着岑兰的时候……”
艾米尔将往事娓娓道来。
……
“你，复制过岑兰死前……所有记忆?”
“是，储存在逻辑栈格，是我“人格”的一小部分。……有时候，我并没有刻意模仿。”
“她……失去意识前，最后一刻有人陪着她吗……”
“没有，王阿姨在三天前就不见了……”
“嗯……你算是岑兰的延续吗？”
“不算吧……终究不一样……”
男人看看身旁混杂过多成分的女人，想要说什么却又放弃，转头看向它处。
△
艾米尔
你没有在意我的怀念，不曾想要让我的目光停驻在你的身上。
这都是因为你看到我和岑兰的过去了吗？
记忆是人最鲜活的档案，你看到岑兰的人生后会想到什么?会怎么看我?
在你AI的义眼里，倒映出岑兰怎样的过去?
岑兰的痛苦，岑兰的快乐，你都已体会吗？
她那可怜的，来不及享受生活便逝去的人生。你也会和我一样惋惜吗？
我拯救了她吗？
我对得起你吗?
太多的问题，在我纷乱的脑海里盘旋，甚于许愿的驳杂。
△
“是啊……你是你，我是我……她是她。”
曾经的女孩不会回来，眼前的少女却触手可及。
“不要悲伤了……我有她的记忆所以我明白，她在清醒的最后一刻也为你的安好而幸福。”
“是吗……”
他没有道谢。
她没有多说。
两人仍在走着，手却悄悄浅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