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学姐毕业离开学园,她八岁了,基本生活已经能够自理。因此她拒绝了住宿部安排新的学姐照顾她的建议。直到今天,她都独自住在那个房间。
其实也不用她自己做什么,衣服有住同一栋楼的会魔法的学姐洗,晾干之后她们会挨个送到寝室,她要做的只是自己铺床叠被子。
早餐由学园指定的面包房和点心店做好送到每栋宿舍的餐厅,中等部的学生布置餐具,高等部的学姐布置鲜花,初等部的小孩子等着吃就行了。
午餐和晚餐则是轮值的学生亲手做的,除了极个别大小姐,多数学生都会安排值日。
(大小姐们其实有被安排,只是她们的工作被追随者替代了而已。只要是自愿的就可以。如果非自愿,被风纪部发现,就是大小姐也会受到惩罚。而且是严厉的惩罚。)
她升入中等部之后也开始接触相关工作。
虽然是学生们做的餐点,看相和口味都可以保证。学园有烹饪社团,会不定期请圣都有名的厨师过来教成员制作美味而有营养的菜肴和点心。
根据每个人身体状况差异,蔷薇十字会下辖的医疗部的营养师会制定专门的饮食计划。因此大家的健康都能得到保证。
她在六岁时认识了卡塔莉娜老师。
说起来,两人的见面也是挺凑巧的。
那天下午,她在学园音乐厅后面的花园数蚂蚁,独自一人,因为她没有朋友。她经常到这个花园玩,在这里,她可以听到歌声,就像是为她一个人演唱。
那时她还是小小的一个,头发已经到长到了腰部。其他的孩子都把头发扎成团子头,或者别的可爱的发型。而她因为要遮挡右眼的印记,就一直都不捆头发,虽然这样做了也没有人跟她交朋友,但至少可以避免吓到别人。
卡塔莉娜走到她身边时,她正集中注意力计数,所以没有发现有人过来了。
“你的头发真漂亮,像火焰一样。”卡塔莉娜蹲在她旁边,说,“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艾露莎扭头看了看她,说:“问别人的名字之前,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么?”
“我叫卡塔莉娜,你可以叫我老师,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任教了。”
“嗯……老师你叫我有事么?”
“你还没有把名字告诉我呢。”
“看到我的脸了么,别人都叫我恶魔。老师你叫我恶魔就好了。”
“就算是恶魔,也是有名字的。”卡塔莉娜认真地说。
“老师你见过真正的恶魔?她们是什么样的,也跟我一样是红色头发吗?还有这个印记……”
问题太多,卡塔莉娜需要想了会儿才说:“恶魔有很多种族,模样各不相同。最明显的特征,大概就是头上的角,还有尾巴。有些恶魔的头发是红色,但都脏兮兮的,色泽暗淡。没有你的这么光亮美丽……”
说着,她露出了戏谑的笑容。
“如果你是恶魔的话,大概是全所未有的新种族吧。”
小女孩那一对黑曜石般晶莹剔透的眸子瞪得老大。
“你……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不信的话,我向双子女神起誓,我刚才对你所说,绝无半个字虚假。”
双子女神既是战女神,也是少女们的守护神。学园的徽章就是以双子女神半身像为主要元素设计的。
“老师……那我真的不是恶魔吗?”
卡塔莉娜温柔抚摸她的头发,笑着说道:“是不是该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了?”
“唔,我叫艾露莎。”
“艾露莎,等你长大一些就会明白,并不是长了角和尾巴的才是恶魔,给他人造成痛苦的人,都可以说是恶魔。艾露莎,你给人造成痛苦了吗?”
艾露莎歪头仔细想了想,说:“她们看到我都会害怕……”
“那是因为她们只看到了你的外表,而忽略了你的内在。不是你在伤害她们,而是她们在用疏远的方式伤害你。艾露莎,你会不会怨恨她们?”
“怨恨?老师,怨恨是什么意思?”
卡塔莉娜愕然,她忽略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怨恨呢?
艾露莎在学园什么都不缺,也有人在照顾她,虽然没有同龄孩子跟她玩,但比起在外面挨饿受冻的人,她可以说很幸运了。自然不会早早地滋生出怨恨的种子,她心里更多的是不理解吧。而且她一个人好像也玩得很开心呢。
“嗯,我是说,她们不跟你玩。你心里会讨厌她们吗?”
喜欢和讨厌,才是这个年龄段孩子对他人的看法,虽然简单,却很真实。
令卡塔莉娜感到意外的是,艾露莎给出了否定的回答。
“我还不跟她们玩呢!”小女孩嘟着小嘴说,“我自己一个人玩就好了,她们一群人吵吵闹闹的,我才不要像她们那样!”
卡塔莉娜笑了。
艾露莎的表情已经将她的真实心情出卖了。有哪个孩子不想要玩伴呢,她这就叫嘴硬。不过在这个问题上,她并没有好的解决办法。因为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还固执,心里抵触的事情,大人再怎么劝导都不会有什么效果,要让一个害怕她的孩子跟她做朋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露莎,我不害怕你,你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我为什么要跟你做朋友呀,你不是大人么。”
艾露莎不明白卡塔莉娜老师为什么要和自己做朋友。她有这个认识,小孩子的世界和大人的世界是不一样的。
大人怎么能和小孩子成为朋友呢。
“我是大人没错,”卡塔莉娜拨开爬上艾露莎手指的蚂蚁,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但我真的很想和艾露莎做朋友,你可以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吗?”
艾露莎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歪头想了半晌,说:“我要跟学姐商量一下。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大人做朋友。”
“好,你明天还来这里么?”
卡塔莉娜问。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对这个孩子有这么好的耐心。
记得自己以前非常讨厌喜欢捣蛋又粘人的孩子,和孩子相处太累了,还不如杀几只妖魔来得轻松。
也许艾露莎比较特别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