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黑暗中呼啸,云层在天际里恸哭。
屋内。
身材高大的男人,面沉如水。拿起一柄手枪,修长的指节搭在板机上,黑色的枪身将他的手指突显的异常白皙。
他双手持枪,手臂微微弯曲,手肘向下弯曲,身体侧偏,微眯着眼,紧紧盯着不远处的靶心。
轻叩板机,子弹从枪膛里飞射而出。
一往直前,划破虚实。
‘膨’的一声,靶心应声而破。
室内的光线微弱,灯光映在枪口上,冷光幽幽滑过。
“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有人踏着轻巧的步伐走了过来。
迟关并没有转身,因为他已经十分熟悉这个脚步声,只是默默擦拭着枪支,放进柜子里,又接着从一堆零件中开始组装起来。
那人走到了身后,伸过一只手来,指尖夹着一朵鲜红如火的花朵,轻轻放进了枪口。
花的鲜红,手的苍白,枪的冰冷。
不知怎的,便刺痛了迟关的眼睛。
“保护员收集的植物越来越多了,温室里已经没办法养殖这些麦杆菊了。我想把它放进花瓶里做装饰品。”
温度急剧降低之后,许多物种的生存环境遭到破坏,保护员尽他们所能,将一部分收集了起来。
女人语调里含着笑,寒冬降临之后,她便一直如此,唇角一直麻木的勾起着。像是在说,这一切都没什么,只不过是冬天而已,很快就能过去了。
她的胸前抱着一束火红的花束,枝叶已经被修理干净。却依旧显得尤其刺目,像是一滩鲜血从胸口漾开。
如火焰般鲜红,灼热的让每一次呼吸,都变得疼痛。
不由挪动双腿,伸手,将人拥入怀里。
女人柔软的发,带着暖香的身体,是耳撕鬓磨的熟悉。就那样拥抱着,夹在两人中间的花束被压得‘吱嘎’作响。
“我们,一定能活下去的。”
迟关嗓音沙哑,语调里带着长长的叹息。
又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劳布尔文明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清扫着这个世界。
对于普通人而言,那些恐怖的国家力量仿佛在那个神秘文明的眼前如同儿戏一般,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能力。
像一只可怜的婴儿,放任这个世界的恶意,肆意侵袭。
却又只能放声哭泣。
虚拟网将世界各处的联系点亮,像一个个已探索清楚的游戏地图,而劳布尔文明则又将每处的光点都暗淡了下去。
它走过的地点,一切都成了未知,成了‘待探索’。
从第七大陆呈辐射状的,接连一个,又一个国家消失了。那样的轻松、随意,像是在蹍死一群蚂蚁。
大陆上的情况也并不好,所谓的秩序,在极大的恐惧之下土崩瓦解。
人类自身最大的恶意也显现出来,许多企业也停止了运营,没有多少人在末日降临前还能够记得自身的职责,还能视若无睹的上班、下班。人可以共同对抗严寒、酷暑、山崩地裂等一系列灾难,是因为身后有一个权威在领导。而如今,他们的权威也被压垮了。
就如同失去树干的树叶,飘飘悠悠的落了下来。
烧杀抢掠一瞬间蔓延开来,人类各自为战,往往都脆弱不堪。
公元2033年,5月24日。
一州岛彻底与大陆失去了联系。
海岛上的众人,都不约而同的走向了海岸边。五月的春季,海岛上的气温终于开始回升。
而岛上众人的心,却被冻得冰凉。
狂风暴雨倾泻而下,远处的天空被撕裂开了一道白㾗,从沉甸甸的乌云里穿透而出,海面上一只白色的海鸟,在雨中拼命拍打着翅膀,惨叫、惊啕。
那样一只海鸟,像是要被乌云侵吞,像是要被海水淹没,像是要被狂风卷席。
周围的一切,都想将其迫害。
它拼命拍打翅膀,想要寻一条出路。
只是大海茫茫,不见落脚之地。
海岸旁,密密麻麻站着一排人,身后落下浓重的阴影。
大海茫茫,只能看到海平面上升腾起的乌云,不见归途,也不见来人。
什么也看不清。
渐渐的,雨水打湿了视线,所视之处也变得朦胧。
“一州岛的东南部露岩上,有一处温室,里面有灌木、竹丛、土沉香、吊桂木、相思树。还有猴子、蟒蛇和山羊。还有女贞、芙蓉、指甲花、蝴蝶兰、天竺、万年青,还有很多。”
一名保护员向翻涌的大海说道,像是愤怒,像是宣誓。
“冬季过去,气温回䁔的时候,它们会继续在岛上繁荣昌盛下去。”
他瞪着一双眼睛,如血般鲜红,看向大陆的方向,倒眏着愤怒的波涛,紧紧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