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闻得几分酒香,情不自禁,竟被勾了魂去,直到听到眼前小二的大声吆喝才反应过来。
“各位客官,且快进来看一看了咧!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啊!咱这儿有陈年女儿红,塞外竹叶青,绿蚁新更是不计其数……若不喜饮酒,咱这儿还有西湖龙井,碧螺春,关东黑茶……”
风南云兴趣正在,顺手付了那小二十两碎银后,便让其指路:“有劳。”
“诶!不碍事不碍事,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小二受了钱财,哪有不肝脑涂地之理?
风南云在人山人海之角独自坐下后,道:“烦请与我两壶女儿红。”
“好咧!不知客官还要些什么饭菜?咱这儿有……”
不等他列举,风南云先张唇:“再与我些边关饭菜,还须速度些。”罢,再递其二三银两。
如此阔绰,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富家子弟。
实际,不过是前些年将正气盟之残器卖给其他江湖人所得的钱财而已。
“得咧!客官还请稍等片刻!”
小二说罢,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庖厨。
哈,题外说句,市井如在下之徒,为存活于世,爱这虚妄钱财,倒也正常,安能责备?
“客官且慢用!”
不多时,酒菜全上桌。
“小二,再来一盘五花肉!”
“得嘞!小的这就来!”
小二用手背抹了把汗水,便又去忙活其他。
风南云这边则二话不说,开壶而饮,直让那烈火卷四肢,动风云,至于其中痛快,岂是几言几句能道尽?
忽,却有几番讨论入耳,分外惊心。
“听说了吗?赵康叛军已夺下柳城,现在正打算奔袭扬州呢!”
“唉……此事我早已知晓……只愿能有英雄仗剑平乱世,还我们这些个手无寸铁的百姓一个太平呐……”
“是啊……但据说那招贤令至今未有一人能够揭下……”
“世态炎凉,人心不古……那些真正有本事的绿林客为保传承,竟都只在江上弄剑影,而不管我等之死活……”
“各位,”也不知风南云什么时候闪到那三人面前,问道,“那招贤令到底怎的一回事?”
其中一贾商样子者打量了一番眼前那江湖人,再开口:“一看便知你非我扬州之人,实话实说倒也无妨。那招贤令,可不比寻常,乃挂于城南边一堵土墙上,而想要揭下,却还需过那百般利刃交错之路。若非自幼习武者,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原是如此神奇,那好,待我两日后亲自去会一会。”
罢,便似酒鬼那样速回桌上,继续自斟自饮,而不理其他言语。
想不到啊,这看似最弱的一路叛军竟能攻下号称长江第五关的柳城……
多可悲,亦多可笑!
本以为可弃军旅于云霄,不曾想,今朝为保安家与黎民,竟又要将铁甲上身。
罢,天命本如此,凡人岂违之?
至于那招贤令,听上去也好生有趣。
莫非,那姓张的自知此战或败,而尽可能避免无谓之亡么……
罢罢罢,待他日见识一番或能知晓一二。
如此思索间,杯盘已狼藉。
……
二日后,光明万户,有侠客带剑出酒楼,身轻极燕,飞腾人世。
到城南边时,放眼看去,招贤令与土墙不假,可拦于前方者,不过十余位身挺如木之精锐而已。
想不到,那几个酒客竟也是姓张的手下。
张德义啊张德义,你为了能减少伤亡,可还真是费尽了心思……
然,毛之不存,皮之安附……
再定神一看,却道中间那厮长七尺余,脸似经风霜洗礼无数,眸中冷意着实难说,色则与古井无二,眉则为雌雄双剑,而那一身流云铠却是与六年前潼关军之制出乎意料的相似。
莫非……是他?
“阁下前来,可是为了招贤令?”
果然,一如既往,声沉似岳。
可惜,现在相认,还远远不是时候。
或者说,还是莫要让极杀剑轻易现世方为上策。
“正是。”眼前青衣者,也即乔装后的风南云颔首,“具体怎么个夺法,但说无妨。”
“若阁下能在鄙人手上撑住二十个回合,便任由阁下揭下招贤令;若否,则阁下明日得带家眷远离扬州,不得回头。”
“哈哈哈……好一个远离扬州,不得回头!”风南云大笑,“还请赐教!”
话落,身掠三里,左掌化刃,直劈面门。
……
安府,后院。
光阴正好,树木轻动,池水时起波澜,青葱一片,岸上则或斗折蛇行,或曲径通幽,确实一派清修之景。
安四海坐在石椅上,脸带几分讥诮地看向棋局对面。
“怎么?华大下侠是不敢动手么?我如今不过废人一个,着实想不明白有劳什子好怕的。”
“哈哈哈……不错,我确实是不敢。”笑话间,华龙与手上黑子已落入盘中,令攻守互换,“故我本次贸然来访,乃是为修你经脉,传汝武道。”
“呵,想不到华大侠不仅武功盖世,连讲笑话能算得上一流呢。”闻言,少年挖苦之意更胜三四,“风兄当初为让我远离江湖不惜废我经脉,你倒好,今天却要莫名传我武道,莫非是把我当软柿子来玩弄么?”
“岂敢?不过误会。”华龙与轻品一口桌上淡茶,“此番传你武道,乃是为保安家之延续耳。”
“哈哈哈……保我安家之延续,华大侠,你可越来越会说笑了,哈哈哈哈……”
“唉……实不相瞒,本来,我也以为让你不再入江湖便可。怎料那晚我心血来潮,掐指算天,见有破军、贪狼齐现,料定安家不出二年定有血光之灾。无法,只好出此下策。”
“既如此,华大侠为何不去劝我父亲带人逃离呢?”
“试问这天下谁不知你安家个顶个儿的硬气?且陇左三路叛军合一,或南下;百越三路亦合并,将北上,东边云贵二路争斗不休,西边则有赵康大军,而关西内外更是被平龙一路夺了大半,且问,如此情况,又能逃到哪去?”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罢,且不管你话中真假何如,能恢复武功,便是再好不过,也算不负父亲对我之期待。”
……
夕日欲颓时,扬州,将军府,会客堂。
烛火通明,十八般武器挂于架上。
其中则有两人席地对坐,把酒论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