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伦诺背对着艾莉丝,她静静地坐到餐桌旁边的位置上,等待艾莉丝关门后,轻轻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
艾莉丝短暂犹豫了一下,后撤了半步,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在伦诺直视的目光中,低着头缓缓地坐到她旁边。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我也不会问你什么,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妹妹。所以等你想要告诉我的时候,再来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我吧,好吗?”伦诺温柔地说着,拉起艾莉丝的双手,抚摸着她手上,那细小柔软的手指。
“明明你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即便是是圣女,即便是拥有神力,即便是能使用魔法……”伦诺的声音有些哽咽,“为什么……在神界如此,在人界也是如此拼命……”
伦诺并不清楚,艾莉丝接受了剑圣的教导和女武神的神力。
艾莉丝轻轻抽出被握住的双手,把伦诺抱在怀里,这是第一次,她这样做,并不是安慰,而是让伦诺放心。
感受到艾莉丝的心意后,伦诺放声大哭,“我们原来明明,可以没有任何交集……”
原本的天界上,伦诺其实不是天使,而是一位神与魔神的后代。虽然她的父母很爱她,长辈们也很喜欢她,但是同龄的孩子一直欺负她,因为她的血脉亵渎了神的纯洁,尤其是神界的孩子王,风神的后代卢安·路亚。
他一直以神力欺负她为乐,用神术招来大风把她吹来吹去,抛上抛下,但是心地善良的伦诺默默忍受,从来不计较这些,她也没有向母神告过状。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艾莉丝……
那个拥有六对羽翼顶着天使之环的少女,虽然她看起来比伦诺大,但是实际是神王刚刚创造出来的战斗型天使。她的性格纯真,不能容忍那群神明的孩子随意欺负伦诺。
她以同样的力量击散风,艾莉丝煽动六对翅膀,接住从天上落下的伦诺。而一旁的路亚不甘心,便操控狂风攻击艾莉丝,因为抱住伦诺的原因,艾莉丝只能以翅膀护住两人。
天使的羽毛被神明的力量击落飞散,肆虐的狂风在呼啸……而路亚在摧残了艾莉丝的羽翼一会后,见两人毫无动静,便气愤地带着其他人离开。
因为这件事,风神亲自询问了这件事,在知道自己儿子的过错后,便罚他三百年不能出门。而相对的,出头的艾莉丝也会受到惩罚,以一个天使的身份插手神明之间的事,这是不被允许的,即便她是神王创造的天使,也只能退一步,将她关入天界的牢房,罚她一百年不能出来。
说是牢房,其实是一个小屋子,天界没有神明会犯罪,只有犯错的才会进入这种白色小屋,那周围被神王下了结界,进入的神明们不能使用任何用于攻击的神力,从外面也不能攻击里面。虽然只有一扇门,一扇窗,但是房间里很亮,没有丝毫黑暗,就像这位初生的天使的心,毫无阴霾。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那扇窗户外,伦诺努力地垫着脚站在一个云形成的凳子上,小小的年纪的神明眼里,那位纯白的天使,透过窗户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父神告诉我,要和艾莉丝做朋友。不能原谅,依靠血脉,欺负别人弱小。我,艾莉丝,天使,你,伦诺大人,神明,我们虽然不一样,但是我能保护你,我想和你做朋友。”名为艾莉丝的天使缓缓地由生疏的话语,逐渐变得流畅。
“我,我能和艾莉丝做朋友吗?”伦诺怯生生地问到,她怕因为自己的出身,而给艾莉丝惹来麻烦。
小屋里的天使没有说话,她蹲下身子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腿,一阵炫目的光芒过后,艾莉丝的身高变得和伦诺一样高,原本合身的白色长袍,此时因为不合身而垂在地上。
“这样就可以了,因为我才被创造出来不久,我可以叫你姐姐吗?”纯白的天使内心善良,她煽动翅膀翩翩起舞,诉说着自己的想法。
“我,我很高兴有艾莉丝这样的妹妹!”回应她的,是幼小的神明,两人相识到两人成为姐妹,不过神界两三天的时间……
——“艾莉丝,你赶紧带着伦诺走,离开神界,这里要被[※※※],和你同样进入人界的,还有其他天使,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去极南的域界山,用你的专属神术就可唤醒她们……”那位神明如此说到,她没有考虑自己。她的丈夫,那个魔神始终没有出现,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带着伦诺姐姐逃,……我们一起守护神界不行吗?是我的力量……不够吗?为什么……
[孩子,以你的力量,在人界还难以保护神女,我就把我的力量传给你,由你来保护她,她是唯一的希望……]神界众神中,一位俏丽的女神明如此说到,她是女武神阿塔萝耶,她的战斗力甚至比一般主神还强。
听到女武神如此说到,其他神明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予艾莉丝帮助,在最后神界关闭之前,艾莉丝用羽翼包裹住她与伦诺两人,逐渐陷入进入人界的风暴……
恍惚中,她听见了那个孩子王路亚的声音——[下次,我们再堂堂正正地战斗吧!]
天使愣住了,随后挂满泪水的脸上重新扬起笑容,她回应道——[嗯,下次一定,堂堂正正地战胜你。]
等艾莉丝醒过来时,她在黑夜的冰天雪地之中,眼前的手如此粗短,一个破旧的大房子,像是教堂,又像是民宅。突然她躺着的篮子被人抱起,只见一位脸色苍白的年轻修女看着自己,她脸上的神情变了,小声地说到。
[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这么狠心,把这孩子丢在这冰天雪地……可怜的孩子,以后就随我一起生活吧,愿你得到神明的垂怜,健康成长。]那之后,婴儿被取名为艾莉丝,和她本来的名字一样。
据说是一位神明的女儿的名字,但是艾莉丝知道自己,岂是配得上神明女儿这样的称谓,但是既然和原来父神取得名字一样,那么想必有他的想法吧。
在大概六岁时,艾莉丝遇见了金发蓝眼的伦诺,她没有在神界的记忆,这是她母神的封印,不然恢复了记忆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还是和神界的模样一样,非常漂亮,如此让人怜爱。艾莉丝主动接近刚来的伦诺,让原来认识艾莉丝的孩子们无比意外,在他们的映象里,艾莉丝是个不折不扣生人莫近的态度,不过伦诺长得的确讨喜可爱,孩子们也乐于和她交朋友。
在平稳的度过十四岁生日后,伦诺和艾莉丝进入圣都,接过教皇赐予的花冠,正式成为圣女……
之后,她们见到了那第一位圣女,克洛布迪·圣优莉雅,那个金发碧眼的可爱孩子。艾莉丝第一次见到她时感觉到熟悉,以为是自己的一位故人,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便放弃了。
不久,在圣都教会总部的地下室,一个巨大法阵之上分别在法阵四周和阵眼上摆了一些宝石,三位圣女准备召唤勇者。
绚丽的光芒闪烁,一股来自地中灵脉的气息涌出,但是突然间意外发生,阵法失常反噬,巨大的雷电从天而降直接穿透一层层地板,径直落在坐在召唤主位上的圣优莉雅身上……
幼小的圣女口吐鲜血,被巨大的力量击飞出去,撞在地下室的墙壁上,浑身是血地,随后无力地缓缓倒下。四散的巨大魔力四处冲撞,教皇为了保护艾莉丝与伦诺,引导着剧烈的能量,冲向天际……
教皇活了下来却留下隐疾,而圣优莉雅却因世界法则的反噬,而直接死亡……
艾莉丝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小圣女的尸身,她的周围摆满了白色的花朵,伦诺因为受不了打击卧床不起。
这个刚开始叫她们姐姐的孩子,这个可爱的孩子,就这样离开了,仅仅是因为使用了召唤勇者的魔法,本来这样的工作应该是很顺利的,但是为何……
[教皇大人,不好了,东边以克鲁斯城被攻破了……袭击的人是……魔族!]魔族入侵?!不可能,他们远在禁忌之地,不可能突然之间跨越一整片大海,还有其他国家,而直接攻破一座离圣都最近的城池。
[艾莉丝,你带着伦诺先走,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又是这样……又是让我带着姐姐先走,为什么,为什么父神给了我力量又要封印它,为什么……尽管艾莉丝强烈拒绝,但是罗尼大主教强制带着她和伦诺,在教皇的授意下逃往西边的梅尔利亚公国。
后来传来消息,教皇在魔族决战之前,因旧伤复发离世。路上跟随罗尼的人越来越少,他们不再相信教会,不再相信圣女,不再相信神明,圣创教会所领导的国家分崩离析……
啊……为什么会这样,这悲伤的结局该如何改写,这无力的现实如何改变。艾莉丝抱着因为接连打击而承受不住的伦诺,轻轻的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因为她现在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冲破神王的封印,无法使用来自神界的力量,她如此无力……
在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艾莉丝把最后一点干粮塞进伦诺嘴里,她并没有嚼下去,于是艾莉丝拿起竹制水瓶喝了一口包在嘴里,扶起眼中已经丝毫没有光芒的伦诺的下巴……
干燥与半湿的双唇相交,艾莉丝闭上眼睛,她此时什么也不想,只想让眼前重要之人活下去。温热的泪水流到相交的双唇处,艾莉丝欣喜地睁开眼,扶住伦诺的肩膀,顾不上刚刚有些湿润的嘴唇,轻轻呼唤着她。
回应的,只有重新恢复之前状态,脸上挂着泪水的木偶似的伦诺……
罗尼大主教在几天前为了给两人争取时间,就一去不返,再见到时,已经是人首分离,周围散布的血迹醒目地提示着这里发生过大战。罗尼大主教是个高个子,他总是喜欢蹲下来拍拍两位圣女的头,让她们好好吃饭,多长个,可是现在……
在这样绝望的时刻,艾莉丝怀里突然有一阵温热,她突然想起来,下界之前父神交予她一枚玉佩,说是必须在绝望之时,它才有用处……
当她拿出玉佩时,怀里的人已经没有了气息,她以最后一丝神力自绝身亡,而艾莉丝却连阻止她的能力都没有。
只身一人的圣女,此时只想出去与那些魔族同归于尽。泪水已经没有了,唯一的力量,也只能咬破手指,将血液滴落在玉佩上,根据父神原本的暗示,艾莉丝的血是“钥匙”,而此时,她将自己五个手指全部咬破。
她用血淋淋的手紧紧握住玉佩,昏暗无光地眼睛紧紧盯着它,用沙哑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到:“如果你就是[希望]的话,那么请回应我吧!如果你能拯救她,那么即使我深陷万劫不复之地,毅然不悔!”
艾莉丝注入自身最后一丝神力,便缓缓昏睡过去,她不知道结果会怎样,或许就这样死掉也很好,拥抱着重要之人,逐渐落入意识焕然的深渊。此世的记忆无比深刻,她在恍惚之中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想法——[我会,拯救你的,姐姐。]
一阵光芒笼罩两人,逐渐放大,包裹住整个人界……
当艾莉丝醒过来之后,还是冰天雪地,还是那个温柔的修女,还是那个,破旧的孤儿院。
[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这么狠心,把孩子丢在这冰天雪地里……就叫你艾莉丝吧,冬之神的女儿,艾莉丝。]温柔的修女脸上怜爱的表情展露无遗,修女怀里的婴儿放声大哭。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