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几天,洛绫一直在床上休息,不肯下地。
风晓要洛绫喝药,她便喝药,要她吃饭,她便吃饭,但洛绫始终不开一句玩笑,只是幽幽坐在床头。
但她的伤渐渐好了,双城也找不到太名贵的药材,至于洛绫肩头有没有留下伤疤,风晓不敢再看。
自与洛绫相识以来,洛绫从来都是处于上风。
现在洛绫就这样乖乖坐着,不吵不闹,他反而不习惯。
她伤好后,风晓更是愁肠百结。
每日黄昏,他想到枫山大火,想到自己不能耽于美色,不顾家仇,枫山刺客不会如此婆婆妈妈。
但想到洛绫为自己挡箭的恩情,自己若是弃她不顾,一声不吭走人,也太过混蛋。
转眼又过一两天,到黄昏时,洛绫悠悠开口:“风晓,你明天该走了吧。”
“嗯。”
洛绫淡淡道:“我伤已经好了,不需要你照顾我,我从一年前开始闯江湖,难道照顾不好自己么?”
风晓长叹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是找个理由留在洛绫身边,舍不得离开?
洛绫突然下地,说:“你不走,明天我也要走了。”
风晓问:“你要去哪?”
洛绫也问:“你也没告诉我,你要去哪?”
风晓只好“嗯”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洛绫突然说:“明天你陪我吃一顿饭,然后我们各奔东西好了。”
风晓说:“好。”
洛绫的脸上终于有一丝笑意,意味深长道:“今晚是最后的机会了。”
那一夜,风晓辗转难眠,半夜时,听的屋外大雨滂沱。
到第二天,大雨夹杂着冰雹,几乎打得这间客栈摇摇欲坠。
天色阴沉,客人大多缩在屋内。
洛绫却拉着风晓走到空无一人的大堂,笑道:“这顿饭,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风晓想起上次洛绫给他做的早餐,心中升起一阵酸涩,点点头。
洛绫到后厨买了小半袋面粉,两斤鲜肉,借了油盐酱醋,一大堆东西搬到大堂里。
风晓奇道:“你要做什么?”
洛绫说:“今天入秋啦,按照我老家的规矩,这一天包饺子。”
风晓愣了愣,他从未问过洛绫是哪里人。
洛绫和面,做馅干净利落,她衣衫上粘着点点白面粉,也满不在乎。
见到她这样子,绝对想不到,她是除恶榜上的女魔头。
洛绫嗔道:“别看啦,擀面皮会不会,来帮忙!”
风晓接过她塞来的擀面杖,微微一愣。
擀面杖手感沉重,与判官笔颇有几分相似,用来打穴也是利器。
他接过洛绫做好的面团,却不知如何下手。
洛绫指点:“中间厚,两边薄,两寸见方。”
风晓想了想,用点穴功夫,杖端轻触,下杖轻柔,似有似无的手劲,将面团挤压成洛绫描述的形状。
洛绫轻笑,一招空手入白刃,夹手夺过擀面杖,笑道:“做个面皮也要用武功嘛!”
说完,她熟练地用起来擀面杖,又说:“那你来包饺子好了。”
风晓包的几个饺子,大多歪歪扭扭。
好在包饺子总难不过学武,他又聪明,做了几个,也就会了。
两人忙碌半个上午,包了两盖帘水饺,洛绫借了一只铜锅,讨了些木炭,就在大堂内当作火锅一样,煮起饺子。
屋外冷风嗖嗖,雨还未停,下饺子的洛绫,脸颊被水汽熏得微红,她盈盈一笑,满室皆春。
两盘饺子刚出锅,客栈外一阵喧闹,五个披着蓑衣的人,狼狈不堪的走进来。
当头一人叫骂:“直娘贼,见鬼的天气!”
另一人在叫酒叫菜,又要热水,几人都看到在大堂内煮饺子的洛绫和风晓。
风晓不知这几人什么来头,但听其中一老者不住咳嗽,好像受了风寒,肺部是有病。
洛绫小声道:“快吃吧,饺子要凉了。”
那五人交头接耳一会,其中一人走到风晓桌前。
他似乎被风晓和洛绫的容貌震撼道,瞪着眼睛,说不出话。
洛绫被看得不高兴,摔筷子道:“干嘛!”
那人尴尬道:“两位,在下想讨一碗热汤,给老人暖暖身子。”
洛绫语气似有些不悦:“店里没有汤卖么?”
风晓见这人手上满是老茧,看样子像是练家子,又没失礼节。
总归是武林一脉,他盛了一碗汤,连同几个饺子,道:“拿去罢。”
那人道:“多谢,多谢。”
洛绫又盛了一盘饺子,一下放到风晓面前,道:“还不吃?那几个人很好看么?”
风晓早习惯了洛绫喜怒无常,一连吃了两个饺子。
洛绫气道:“我为你辛苦包的饺子,你居然随便给别人吃!”
风晓知道争辩也无用,说:“黑道第一美人亲手包的饺子,能吃一个,三生有幸!”
洛绫“哼”了一声,突然那五人几声呼喊。
“大哥!大哥!你怎样!”
风晓见那老人口吐黑沫,剧烈咳嗽,几个人扶着他,他也坐不稳身子。
那人脸色乌黑,哼唧了几声,抽搐几下,便脑袋一歪,摔在桌上,不再动弹。
碗被打翻,几个饺子还未吃完。
另几人哗啦啦从蓑衣下抽出兵器,道:“饺子里有毒!”
风晓瞪着洛绫,洛绫气道:“你怀疑是我嘛?”
风晓不知道,那些饺子,是他和洛绫亲手包的。
他自己当然没下过毒…那洛绫…
他不敢多想,若真是洛绫做的,她会知道哪个饺子有毒?
风晓想起,有些地方,过年时习俗在饺子里包铜钱,吃到的人一年都有好运气。
但是包毒药…
包饺子是洛绫的提议,难道今天,他二人真的要死一个?
那来讨要饺子的人脾气最爆,一脚踢翻桌死,举起单刀指着洛绫和风晓,说:“我,要他们偿命!”
洛绫完全不理他们,看着风晓,厉声说:“你真的怀疑是我做的?!”
风晓猜不透这姑娘的脾气,他不想怀疑洛绫。
可谁能当着他们俩的面,将毒药下在包好的饺子里?
风晓还未回答,几个大汉拎刀持剑扑来,洛绫突然起身,抄起那擀面杖,噼里啪啦一阵乱打。
四人兵器跌落,顷刻间全躺在地上,不住哀嚎。
风晓见洛绫下手极重,几人胳膊纷纷被打脱臼。
洛绫用擀面杖指着他们,声音带着寒意,说:“我要杀你们几个,见面就杀了,用不着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