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咕嘟
残存的茶叶沫全都冲一起泡开，然后一口喝下去。浓郁的茶香透过鼻子，眼睛一直冲击到脑海中去了，顿时一片清凉，涌上心头。
萧品如静极思动，站起来走到窗前，打开轻巧的百褶窗，一片酒红色的霞光撒到屋子里，映的萧品如的脸也是红彤彤的，像是抹上了一层胭脂。
这是晚上六七点钟的光，原来又一整天的时间过去。
昨天我好像说过下午要做什么？
算了已是黄昏时，还管什么下午要干嘛。
沿着山腰的土路走个半圈，就到了后山。
后山上的有一谷，名为见鹿。故常称之为鹿谷。
寻常这里荒无人迹，如今却已是人满为患，一个金丹长老和十多个筑基修士汇聚其间，灵气都瞬间被瓜分一空。
张常有就是其中之一。他今年已经180岁了，虽然修为不高，但作为一个炼丹师平时地位还可以，没想到大长老叛变，他也被抓到谷里接受调查。
坐在山间的磐石上，看着谷口的空气，掐指算算，竟然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而且眼看今天也要落幕了，还是没有人来调查，仿佛他们一帮人都被忘在了山的后面的沟谷里了。
这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青黑色道服的年青人径直走进了谷中。看着也就十几岁的模样，样子颇为俊美，头发如柳条一般垂在脚旁。
却是不好分清男女，怕不是那个光头长老的偷腥的女人也被抓起来了吧。
张常有心里这样思忖着，眼睛却还在打量着眼前的年青人。嗯，平胸，难道是三长老的私生女？
不过很快清脆的声音就打碎了他头脑中的胡思乱想。
“三长老在哪里，”萧品如看了看眼前的中年道士“带我去见他。”
张常有心想果不其然，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在前面引路。一百多岁的人了，就是稳健。
三长老就端坐在谷内深潭的旁边，周围目线之内都没有其他的修士。
张常有也是把萧品如引到可以看到他的地方就告辞了，像是在躲避一个食人猛虎。
三长老年青时是一个剑客，他凭借星眉朗目的俊秀脸庞和出神入化的剑法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引得江湖儿女尽折腰。
他就是剑神顾倾城，一剑倾国又倾城。
可是…
看着潭水中的倒影，已经是一个秃顶的老头子了，五百多岁的他哪有什么风华依旧，只剩下一副腐朽的皮囊。
二十年换剩余的一生，你换吗？
荒宗有一个邪法，可以把一个人剩余的生命力全部激发，从而回到最风华正茂的时候，但是寿命也会变成最后的二十年。
剑神还思念着他的武林。
物是人非，但仍有豪胆侠情的武林。
所以当他有这个机会时，他选择了背叛。
他想把自己当做天边的流星，哪怕短暂也要足够绚烂。
朝闻道，夕可死。
可惜最后失败了，只剩这寒潭流水伴着他一路向西。
“三师弟。”
他先是看到一双发白的布鞋，然后是长长的头发，青黑的长衫。
“掌门师兄。我，对不起你。”
虽然没有看到脸，但这衣服就已经表明了是他那个勤俭的掌门师兄。
忘不了几百年前，他求着自己学剑时固执的身影。
“师弟，你虽然大我几岁，但我入门早，你要叫师兄哦。”
“师弟，你这倾城剑法就教给我好不好，中午我给你做烤肉吃。”
说是给我做烤肉，你不是比谁吃的都多？
“师弟，你说我要闯荡江湖能得个什么名号？”
“师弟。师弟？”
他苦笑一下，自己已经是门派的罪人了，而那个小师兄却成了决定自己命运的人。
“小师兄，你能不能等我死了之后，把这倾城剑和一身侠客的青衫埋到武林的深处。”
他拿出几百年来一直伴随身边的长剑，恭敬的放在身前，像是对待一个老朋友一般。
“然后刻上剑神顾倾城埋骨之处。”
“最后，再找一个热心剑道的传人，”他干笑了一下，但并不好看。“一定要帅。”
自从三百年前当上掌门，就没有人叫过小师兄这亲昵的名字了。
这一声，又有了当年少侠的影子。
仿佛两人没有因为掌门的位置大打出手，没有人背叛过师门，还都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好，我答应你。”
风烛残年的老人双膝跪在地上，双手向前，头颅重重的磕在地上。
萧品如知道，他不是想求一个原谅，只是想要发泄心中的悔恨。
一下，两下……不知道多少下之后，脑袋就再也抬不起来了。
萧品如抱起三长老的尸体，沉默的走出了这片夕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