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有够怀念的名字。
柯太素倒是没能想到,不过是千年后醒来些许时间,就听得有人言道千年前。
“临一梦,临家家主。”
他是一个外貌上略显得阴翳的男子,尤是那鹰钩鼻,令人见着无端是生了寒意;时时把这左手上玉扳指,玉扳指上是做了个小机关,一转一转间,咯咯作响。
那玉扳指上的小机关,是少时,柯太素替他镌上的。
二人见着年岁不相仿,却是同辈。
各自为了家主后,渐是疏远,觥筹宴上,不过是招呼一声;但柯太素见着他始终是留着那扳指,心中便是安稳,暗里一笑。
摇摇头,柯太素看向眼前人。
苏以望斜坐在窗棂上,红衫侧移,玉腿横陈,莹白得若是与皓月争辉。
“临玖儿这临姓,不正是临家之临么。”。
苏以望颔首:“想着你也能见出来。”
“既然如此,”柯太素疑惑道,“关于临一梦,生平也好,为人也好;临家应该是有着详细记载流传下,你既是进了临家门,应该是能见得的。”
苏以望听得,一叹气,秀眉微蹙:“我这么在问,那记载自然是流落得不知何处了。”
“再是跟你打个招呼,临家已是不复存在了,我今生也不过见着两个临姓的人。”
“也是嗷。”柯太素一拍额,“所以,你这是溯本求源,想听听先祖的粉红绯闻么?”
“没得兴趣。”
“真是冷淡。”柯太素耸耸肩,“你是想知晓些什么事?”
“你就天马行空随便言说些吧,我且听着。”
“我可没那些个说书人口才,你若是不给个命题,我这也无头说起。”柯太素犯难了,可苏以望明眼见着不想再搭理柯太素。
“真麻烦诶。”柯太素撇撇嘴,略是思索了。
“临一梦,三岁是习尽四书五经,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你这么胡诌,是想着我像小玖儿一样捅你一剑。”
“可别了,你们这家风真有够优良的。”一提这事,柯太素觉着胸上还隐隐作痛,“我也不过想着夸张些,总而言之呢,他特娘的可真是个天才。”
说着,少年眼前,渐渐是浮出他当年意气风发的背影。
“他,可是那个时代,最天才的人了。”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么?”苏以望瞧了他一眼。
“大概是了,”少年笑意多少有些不自然,“他可是,我一段时间梦寐以求成为的样子。”
“你这么说来,现在莫不是,已然不愿成为他那样的人?”苏以望没有略下柯太素字里行间。
“女人太精明,没得男人缘。”
“不好意思,我都有了家室,”她促狭一笑,“不像某人,尚未毕业。”
柯太素险些是一口气喘不上,活生生噎死去。
“我见着应是没错,现在的你,已经超越他了。”苏以望说罢,见着少年,他抚摸上右手食指。
少年沉吟,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我永远也比不上他了。”
苏以望疑惑,她见着柯太素,少年面上流露淡淡的遗憾。
这一句听着释然,却不知释然背后,承认得撕心裂肺。
柯太素觉着她的疑惑是当然,因为这往事不过柯太素一人知晓——在临一梦谈笑风生在大军阵前时,自己是凭着绝望才突破了生灵的界限。
这就注定了,自己与临一梦的差距。
“然后呢,若是他这般天才,临家怎么会葬送在他手上?”苏以望转过话锋,她也知晓,关于有些事,少年是也不愿对着自己阐明。
柯太素是一怔,临家是葬送在了临一梦手上?
而后他无奈叹气,一摊手,清楚了怎么一回事。
“这还是别问我了,我可没有印象。”
“嗯?”
“直说了吧,这事的时间线想来是在我穿过来之后了,我也烦着呢。”
“果然是和见着一样废物的男人呢。”
“不用这么刻薄吧。”柯太素耸耸肩,心道这也不是自己的错啊。
“嘛,你好歹也是那个时期的人,总不会连得那辰源乡上的战争都没能见着吧。”苏以望见着下弦向着西边远。
“我情愿是当时不在这辰源乡上。”
“这样,”苏以望思索遣词,问道,“你那时,有觉察到临家的怪异么?”
“怪异?”柯太素茫然得很。
“大概就是,”苏以望觉着举个例子为好,“丧心病狂且不为人知的人体实验,这种?”
“为什么你也要用着疑问句啊,”柯太素挠挠头,“而且,你这么影射秦家真的好么?”
“谁叫那些好死不死的家伙,今夜是打上我家小玖儿的主意了;我想着是给你举个例子,这不他们自己撞上枪口来。”苏以望嗤之以鼻。
“怪异么。”柯太素依然是没能有什么头绪,毕竟——
“那段时日里,我这偌大的柯家都顾不得,哪还能在意他临家的事。”
“对你有些期待的我,可真是犯蠢了。”
“别这么说么,我也是会伤心的。”柯太素摸了摸鼻梁。
“所以,你仅是知道临家葬送在了临一梦手上,却不清楚那原因么;而这原因,也是你唯一想知晓的事,对么?”
苏以望轻点下巴。
“千年前的事,想弄清些事端,总归是难。”
柯太素不着痕迹地摸了摸怀中的羽翼,好在,还有着一线可能:“话说,你为什么要探求千年前临家败落的原因?”
“都千年了,先不说明了了前因后果也无济于事,这临家的败落似乎对你们生活并非有太多影响。”
苏以望听得他这么说,冷笑一声。
“若是没得影响,我怎会在乎这临家兴亡的事。”
她探出手,红袖滑落,露出一截玉脂般的小臂。
而后,柯太素见着,小臂上血痕浮现,自那指尖,延伸向袖里;血痕殷红色恍若是流动着,应着都说如水的月色,分外妖娆。
柯太素失声喊出——
“鬼!”
苏以望听得他一眼见出后,放下了手,轻整袖袍。
“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你很是笃定。”苏以望见着少年,无所谓的神色上终是有了触动。
柯太素没有回应,他清楚鬼的事情;确切而言,世上再无人比柯太素更为了解鬼。
因为,是他亲手断了鬼再现的可能。
所以,他全然想不通,见着苏以望身上那鬼的气息。
“你这是怎么得来的?”柯太素自是不会和苏以望言说些那边的事项,苏以望略是失望。
“我这不过是染了些临家的血,严格论,是半鬼才对。”苏以望克制着,小臂上的血痕渐渐淡去,“临家人,自临一梦之后,便尽然是鬼了。”
“什——”
柯太素惊愕,或者说骇然才对。
他怎么想去,也想不得有什么事端,会将临家人全然成了鬼。
这已是非人力所能及。
“这么说,临玖儿身上那些内伤,全是鬼的缘故么?”临玖儿不做声响,但柯太素熟稔这藏伤的行径。
“是了,那孩子自小就开了鬼,当下的鬼化程度已是极深了。”苏以望凝视柯太素,“所以,你也该清楚了我为什么探求千年前的事。”
“她的寿命,快到头了么。”
苏以望蓦地沉默下。
“我看得出,你很是了解鬼,你也不必再掩饰。”些许宁静后,她说道,“我只恳求你,救救她。”
轮到柯太素沉默下,他听出苏以望言语里些许悲意;可饶是如此,他也不能骗她。
“鬼,是不可逆的。”
他说下这话后,衣领是一瞬被眼前人拽紧。
苏以望不知何时是来到柯太素身前,她紧紧拽着柯太素领口,拽着柯太素些许喘不上气。
“你说什么?!”
“抱歉……”
他见着她微是泛了红的眸子,别过视线。
而后,他渐渐是觉着领口上的力渐渐小去;再回转过眸子,见着苏以望扶着额,嘴角是笑着,却无一丝笑的意味。
“喂,没事吧?”
“有事。”
这教人怎么接下话去。
苦恼时,苏以望突然是掷出一块银白色物件,手忙脚乱间,柯太素勉强是接下。
那物件,不过是一玉片,上有“玖拾玖”的字样。
“我不会放弃,这最后一线可能。”她掷地有声,“不过我再是进不去那了,我需要你帮我。”
柯太素见着她咬唇模样,忽是,想着自己怀中的羽翼。
——什么啊,大家不都一样么。
“活不嫌多,我接了。”
“长夜祭。”
“嗯。”
“临一梦,他必然是在那。”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