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信笺

作者:槿子柴 更新时间:2020/4/13 9:47:07 字数:2816

青石路上,望临楼前。

男子听得她厉声,倒也不恼。

他抬过视线,见向镌着“望临楼”三个字眼的门楣,字形遒劲,却又若云卷云舒。

“望临楼,”他似乎渐渐活络了言语过来,“还当真是个好名字。”

苏以望依旧是冷眼,不予应对。

“以望,好久不见。”他见着苏以望如旧的眉目,略是一叹。

苏以望听得他说着自己的名字,情绪没由来是跌宕了许。

——为何你还可以这么淡然?

“今日闭门,请回吧。”可她终究是没有歇斯底里的勇气,半晌是乏了,摆摆手言道。

“这门楣上灰积着,怕已是闭门十天半月了,这不妥当吧?”

“你管不着。”

听闻,他垂首摇了摇,似是叹了口气。

“你好说也是为人母了,却总是长不大。”他眸子微眯起,“取着这名,守着这楼,你到底是要纵容自己活在过去到几时?!”

“苏长浩!”她的音色如他预想一般,高了去,“你是最没得资格说我!”

他,唤作苏长浩,面不更色,看向苏以望;她眼眶有些泛红,抿着唇,化不开的恨意终是流露在面上。

“我确是没得资格。”他若无其事地说道,“但我负着责任,我不可能见着妹妹自暴自弃,依旧是无动于衷。”

苏以望冷呵。

“你们无动于衷,次数还少么?”

苏长浩无言。

“当年的事,绝不算完。”

苏以望不知何时起,站直了身姿,借着三级台阶的高度优势,她压了苏长浩的气势。

似是风过,纸窗作响;衣袖振振,青丝卷起。

“当年的事,是非曲直,你心里也是有定数。”苏长浩走向前去,步步自若,不急不缓地走上三级台阶,“你不要忘了,你姓苏。”

苏长浩高过苏以望半个头,他俯视她的眉眼,隐约有少时模样。

苏以望没得对上视线。

“你若是还想着清算,我不拦你。”他是这么说道。

苏以望右手攥紧了衣角,她掂量着;片刻后,她松了手,微红的眸里归于理性。

“明智之举。”

苏长浩他淡淡话语,却是深深刻在了苏以望心上;苏以望咬着唇,忍了下。

“此次我奉了家主之命,前来告知一事。”

他不等回应,抬脚便是想从侧边进,半步未落,一副坚实的身躯抵在了身前。

正是大福,好巧不巧,他高过苏长浩半个头。

苏长浩眉头微皱。

“大福,让开吧。”苏以望挥挥手,遣了大福去。

而后她是对着苏长浩轻笑,莲步轻挪,先身走进了小楼。

苏长浩端得正,理了衣襟,沿着苏以望的方向大步而去。

大福眼里长长是盯着苏长浩,将门关。

“何事?”苏以望心绪跌宕后,略是惫懒,又斜坐在了东边小桌之后。

苏长浩站定在小桌前,留了一人之距,而后从袖里摸索出一纸信笺,平放在小桌上,算盘右侧。

苏以望轻轻抬起信笺的底,拈花般捻起。

信笺用的是料子极好的牛皮纸,没有署名,没有日期,惟见正中印着一个漆黑的“蘇”字——倒是现今还在用着古字。

信笺不知何种封存,一眼看下,找不见封口,似乎是自成一体。

苏以望向来是没得心思,去细细找见封口;不过随手掂了掂信笺,找了处没有文书的空当,直接撕了去。

引出信笺内存的文书,扔开信笺,展平了文书,一字一句地慢慢读来。

文书倒是只有寥寥几句,可苏以望上上下下是读了半晌。

她食指一弹,文书也如信笺,被随意扔开了去。

“可了解了?”苏长浩问道。

苏以望凝视着苏长浩。

“白纸黑字,以你的聪慧,想必连着前因后果也透彻了。”

苏长浩拾起文书,原样地折好;再拾起信笺,原样地塞入。也就是撕开之处不得修复,他如何取出信笺,便如何放回,一如倒带。

“呵!”苏以望冷笑一声,“不愧是苏家呢。”

苏长浩听得她讽刺味,略挑了眉,却不予反驳。

“为什么是我?”

“我替你争取来的,”苏长浩缓缓开口,“一个重归于好的可能。”

“我偏不!”

苏长浩忽是笑了。

“你会的。”

而后他是摆了摆手,转身欲离去。

苏以望见着他的笑,那个不愿考量的料想,成立了。

“站住!”却不料刚一转身,身后就传来了叫停声,略是寒意,苏长浩见着窗外,分明已经日出。

“你是打算着宴请我么?”苏长浩并未回身。

“既然来了,不若歇会,免得外人说我这望临楼不好生招待客人。”她站起身来。

“倒也不必,你这望临楼不是闭门着么。”

如若苏长浩所言,苏以望确是聪慧,她见着信笺上文,心中些许明了——

甚至超出了苏长浩的料想。

“苏长浩,我没想到,你竟然也变作了这种人!”

苏长浩背着身子,没能是回应。

“见着你时,我便好奇,第‘玖’位的你,不好生在苏家调停自气,跑到这偏僻的小镇里来作甚。”

她转到苏长浩身前,又前几步,苏长浩面容克制得极好。

“我这是在为着你争取……”

“别再说谎了!”

二人间,伴随她这么一声,那明面上的和睦似是显了裂痕。

“这是谁的意思?”苏以望问道。

“他已经等了太久了,没了耐心。”苏长浩是这么回答。

“呵!”苏以望沉了面色。

“那就让我见识下,第‘玖’位的实力吧。”

话音落,大福是若鬼魅一般贴在了苏长浩身后。

随之,苏以望是见着,苏长浩面目上,维系了长久的淡然之色渐渐幻灭了;他嘴角勾出了笑意,只不过这笑意含着人血。

“我今日便给你一个机会吧。”苏长浩的笑意越是凛然,见着,仿佛是摘下了面具一般,“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毕竟,你还有着价值。”

苏以望食指一点,大福随之是一掌拍在苏长浩脊骨上。

沉闷一声,分明是不可抵御的大力;但见着苏长浩没得半分痛苦意味,反倒借着力,飘飘然点足在桌席上,分毫微伤。

“有进步,”苏长浩连话音都未起波澜,游刃有余,“但不够。”

“才是热身,你无需着急。”苏以望不留痕迹地皱了细眉。

双手结印,大福随着印成,欺身而进。

一劈腿,苏长浩见着是险之又险地掠过,却平静若水;下一刻,只见桌席被大福的劈腿劈成两半,断面光滑无刺。

苏长浩站定,见着衣上被他气劲划开一道口子。

“我倒是好奇了,但是那一纸文书,你便能明了我的目的。”

“看来是常年高位令你头脑不清醒了,”苏以望讽道,“单论传承,你在我之后。”

“也是,”苏长浩颔首,“不然,你也不会活到今日了。”

大福长拳不等话落,照着面门锤去。

苏长浩一个滑步,错开身位,双指成剑,直戳天突,却听一声铿锵,金属质感的声响回荡。

大福一顿,苏长浩面露了然之色。

“数年之前,都说你的左膀右臂被毁了去,可我没能找到它们的形骸;果真是被你藏了去,这般想来那次毁坏也是一场戏剧。”苏长浩略是退开。

“谁知道呢?”苏以望招了招手,大福退回到其身旁。

“左膀右臂中,其一号称是‘可破一切实体’,想来便是他了。”苏长浩见着苏以望不置可否,接下说道。

“你可知道太多了,”苏以望错了双手,再是新印,“知道太多的人可活不久。”

“那我仔细想来,应该能活得比你长那么些。”苏长浩探出右手,那本是血肉的柔软,这时却泛起金属般冰冷坚硬的质感。

苏以望印成,大福的眼底泛起幽光,失了神模样,可身上胁迫感确实愈甚。

下一瞬,平地惊雷,桌椅横飞。

大福身子是倒飞去,沉沉砸入墙壁;苏以望也是苍白了面色,身子撑不住,跪坐在地。

苏长浩收了平举右手,隐在袖下,面上是有嘲笑意,心底却按不住讶异——苏以望未见得,他袖下手掌,抑制不得地颤着。

大福从墙体挣扎出,立刻是掩护在苏以望身前。

苏以望见到,大福的整只右臂,都显了蛛网般的细痕,鲜血自那细痕间涌出。

她咬着银牙,心上是不甘。

“再见了,吾妹。”话罢,苏长浩施施然是打开望临楼紧闭的门。

苏以望见着他的身形隐去。

——苏以沫,你这家伙千万是别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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