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可能……”
秦阑之听得蛇是这么一语,遣词上倒很是断定;可见去,蛇难显神色的面目上,明眼是震惊。
仿佛星辰的一点流光,落入白山,再无声响。
蛇的感知甚是敏锐,见识也在这千余年间,愈是出众。
它当即是明了了,坠落的星光,那究竟是为何物。
但也是如此明了,它才是深深地震惊,以至于在秦阑之面前失了神色,令他看了穿。
“天之座冕下?”秦阑之试探是唤了一声。
却是蛇冷冷的回眸。
秦阑之心惊,但此一时,是他占了先机,他由是不急不缓道:“天之座冕下这貌色,莫不是想将秦阑之从这世上抹除去。”
“哼!”蛇嗤之以鼻。
本是维系着平衡的它们,自然是不能随意出手,挑拨平衡。
秦阑之越界过多,他是知晓这一点;蛇心底略是不愉,它想着,索性手脚干净些,如他所愿。
当然,那也仅限是想想。
蛇盘旋回了身子,安逸地躺下,背靠青石,见着月色,嘴上忽是说些夜景不错的话来。
“天之座冕下,你应当看出了,那是什么?”
秦阑之浑然忽视,蛇避而不谈的模样,略是不看气氛,他有意是追问。
“你不觉着,你问题太多了些么?”蛇眸子生冷,“若是你非想知道,也可以,交易吧。”
秦阑之轻笑。
这一番交易若是应下,纵是自己拿出再如何的物件,怕也难逃一死。
他看向星落之处。
虽说,他不如蛇,没能辨得那物件为何。
但是,见识过神韵的秦阑之,没有忽视那落下星光上,携着的神韵。
何况,秦阑之奉上的剑身碎片,和落下星光相较而言,无异于萤火与皓月,一见高下。
它,说不准可以令蛇允下,秦家所长久追求的交易;再是不济,秦阑之也不会因为交易失败,而葬身于蛇。
秦阑之笑意掩不住。
“天不绝我秦家!”他放声道,白山之巅上的浮云似是都被他惊扰。
“天之座冕下,”秦阑之向着蛇躬了躬身子,“看来再见面时,已是不远。”
蛇不语,单是冷冷见着他。
秦阑之转过身去。
随之,蛇似是想起了些事,它不屑地冲着秦阑之笑道:“既然你这么打算,我当然是不会阻拦你。”
背过身子的秦阑之,眉宇是皱起。
秦阑之终是没有回身,去问些什么;毕竟,就是他问了,蛇也不会告诉他。
到有可能是强制交易下,借个名号将自己的存在抹除了去。
秦阑之的身形终究是消失在了蛇的视线里,蛇那不屑的神色渐渐是收了。
“这下子,偏差越是难以调和啊。”它略是有些郁闷,到得最后,受苦受累的还不是自己。
“柯太素啊柯太素,你可别太认真了。”蛇安放在白山山脚的式术,是见到了一步一步前来的柯太素,“不然……”
蛇的低语,无人听得。
它最后是摇了摇头,软下身子;总之,自己是现不得身,只能是观望了。
“究竟是一个家族的兴盛,还是一个家族的毁灭呢?”
蛇唇角邪魅。
=。=
柯太素的气机被锁定了。
那是星辰落下时,柯太素便发觉了的事实。
按理而言,柯太素可以凭借着一道被禁行的式术,反制锁定了自己气机的家伙。
这屡试不爽的手段,却是失了效用。
柯太素对着自身施用了式术,两三回间,皆是若石沉入海,见不着些许作用。
加之患得患失的焦虑,和莫名来得心悸,柯太素越发是心态不稳;他攥着手里细剑,不自觉越是用力,咬了下唇。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锁定了自己气机的家伙,自始至终没有挪过位置。
仿佛是刻意引着柯太素上钩。
柯太素脚下发力,一点枝丫,身子翩然,在夜空下划过一道利落弧线。
就算前方机关算尽,又如何?
柯太素忽是一笑,也有些许时日,手上没能见血了。
白山山鞍,坐落一湖。
柯太素足下轻点,轻巧站落在湖前,他略是迷惑地看向湖心。
锁定了自己的家伙,莫不成是在湖面之下。
毕竟柯太素望去,湖上是一派平静,鱼潜入水,不动涟漪;唯是拨开浮云的下弦月,将它微光倾下。
柯太素可懒得去思量些什么,他纵身一跃,向着湖心游去。
湖水清浅,碧绿得沉沉,恍若翡翠。
它由是格外显眼。
它躺在湖心底里的软泥间,闪烁白光;柯太素拾起它,飞身出水。
他以拇指与食指,捻着它。
不过三分之一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也摸不清它的材质,这么个碎片。
柯太素仰手,月光是轻而易举透过了这碎片,碎片上二三纹路浮现。
虽说心底是疑惑,可他没有认错,就是这碎片锁定了自己气机。
“这,究竟是什么?”柯太素眼见着它很是熟悉,气息也好,纹路也罢;而它锁定着自己,忽是从那一端传来安心的感觉。
他苦笑,自己这忘了的事,还真是显得多了些。
随之,他抬起了剑。
剑,指向了秦阑之。
“晚上好,小友。”秦阑之友善地笑说。
柯太素横眉冷对,秦阑之身上驳杂的气息令自己略是恶心。
“你是谁?”
“我么?”秦阑之抬了右手,向着柯太素显着食指上的戒指,“秦家家主,秦阑之。”
“秦家么,看来我是猜得没错。”柯太素讽道,“一如既往是这么驳杂的气息,辰源乡上独此一家了。”
“承蒙夸奖。”秦阑之神色作着不胜惶恐,虚与委蛇。
“小友,又是何家之人呢?”
秦阑之眼里,少年见着懒懒散散,眉眼若老猫;可骨子里,却是舍我其谁。
那般气度,并非一朝一日可成。
“猜对了,我就是何家人。”柯太素可没打算是老老实实告诉他。
“小友,倒是有些不厚道呢。”秦阑之若是单纯信了,他也就不用再作这家主了。
辰源乡上,哪有姓何的大家。
柯太素不置可否,他可不知这千年里,有无何家;绕是随意胡诌,又怎样?
“秦家家主夜里不在家里好生歇息着,孤身跑到这荒郊野岭,意欲为何?”柯太素不愿再是与他绕绕弯弯。
秦阑之觉察少年身架子一瞬是显了锋芒,也就省去言语:“小友,将你手上之物,给我可好?”
少年略是想了想,按着千年后的习惯,自己应当是说:
“爬!”
秦阑之敛了笑意。
柯太素摸摸鼻梁,这么言语是不是太伤人了些。
“看来是没有什么可以再商量的了。”
“我也没想和你商量,”柯太素早是预想到了,“手下见真章吧。”
柯太素话音未落,脚下忽是腾起一人高的火焰。
“啧,秦家的手段还真是一如既往。”柯太素是险之又险,避开了火焰。
火呈昏黑色,若非月明,可杀人于无形。
秦阑之探出手,十指翻飞,昏黑火焰若牵线傀儡,随之是扑向柯太素。
柯太素一剑挑起湖中水,水花溅向火焰,腾起雾气一片。
秦阑之向着身后拍出一掌,却是落空。
下一息,眼前是横飞细剑,直向眉心。
秦阑之后撤二三,袖袍一挥,昏黑火焰又是腾起,阻断开柯太素的剑芒。
暗叹可惜,柯太素停了步伐;不愧是秦家家主,虽说是有着三十几许的年龄,反应力倒是没有衰减。
不过,热身便到此为止。
柯太素已准备好了式术。
秦阑之也是微眯了眼,对这少年,倒是不能藏拙了。
忽是,一人从柯太素身侧阴影窜出。
猝不及防间,柯太素断了式术,身子也是被撞开。
那捻在拇指与食指之间的碎片,也是失神间,滑落手中,抛过弧线。
落入了那人手中。
柯太素横剑护在身前,他见那人,蓦是一怔。
殊图。
柯太素脑中轮转过好些思绪,那早些时,药铺中的话语此时心上响起。
——燃青,他说得便是这事么。
秦阑之略是皱眉,他说道:“是你。”
“是我。”殊图当然记着秦阑之,今日早时,身上的伤,还是拜他所赐。
“不自量力。”秦阑之倒是不急,他和殊图交过手,知晓底细,翻手间便可镇压的角色罢了。
“交出来吧,这不是你可以染指的东西。”
秦阑之随意说着,他没见着,殊图的神色。
殊图,惨然一笑。
他一仰头,吞下了碎片。
秦阑之眼角一跳,连声道:“你疯了——”
秦阑之没有将话说尽,因为,忽是恐惧满溢了心上。
他转过视线。
“柯太素”蓦生一笑,一笑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