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盔之下,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白色瞳孔望着天际。
全身的战甲白得跟雪一样,就算在黑夜里依旧不容忽视。细细看去,那战甲闪亮如新,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破损,让人不禁认为它的主人是个初出茅庐的新手。
然而,他手中的那炳骑士长剑却没那么体面。
本来就战痕累累的剑身,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无数战场,那从外向内呈扩散状的乌色,更是暗示着它一段并不平凡的经历。
除此之外,这个在暴乱魔兽群中仰望星空的家伙似乎并没有什么显著的特点。
既没有帅气的披风,更没有荣耀的印饰,战甲倒是贴合地十分紧密恰当,似乎就是身体的一部分,让它的主人行动起来没有那么笨重。
若放在普通的队伍里,恐怕就是个稍微上档次一点的士兵。
可他现在却如同仁王,临危不乱...甚至都瞧不上那些魔兽。光是发呆一样站在这里,就足以震慑那些低智商高本能的玩意儿。
不知呆了多久,他的眼神才稍稍转动,似乎是感觉斩杀一群魔兽比较带感,亦或是认为攒多了杀比较高效省力。
白光炸开,带着神圣与强大的威压先笼罩了这片区域。然后,剑波横扫,刹那间血雨腥风,树毁林摧。
待一切再次寂静下来,他才缓缓迈开脚步,走向似乎自己都知道的目的地,再次神游天外。
就好像在执行清扫任务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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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步探索的结果表明,这里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天然洞穴,存在些低等魔物。除此之外,我们还发现了通往上层和下层的通道。”梅维斯向希尔报告。
要不是能力突出,或许小东西早就变成了吉祥物。但是现在,作为队伍里顶尖战力之一的她仍旧肩负着指挥的任务。
毕竟一带二,俗话讲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要坑不太可能三个同时坑,梅维斯也比较信任。
“现在的问题在于,我们是要在这里等待救援,还是主动寻找出路。”
“主动寻找出路的弊端在于这是一个完全没有探知过的区域,危险系数相当大;而等待救援的话......”梅维斯耸耸肩,“他们连这里都没发现,我觉得没戏。”
“嘛,我也比较赞同主动寻找。”希尔盘着小腿,若有所思的样子,其实是在故作高深维持自己高大的队长形象。
食物还能撑三天,饮用水的话,只要魔力够就不会枯竭......但是空气是个问题,记得这东西的生成魔法很难来着,如果这里是个密闭空间的话,那么情况就很不妙了,现在也不能再依靠安妮出去,人家说明自己的情况就是为了断绝大家坐等救援的想法。
况且只要自己还在这山里,就绝对在依文洁琳的掌控之中。
“那全体都有,稍作准备就出发,没意见吧?”希尔象征性地询问。利弊明显,容不得他们不同意。
“等一下。”梅维斯突然提出异议,“我刚才说了,有通往上方和下方的两条通道,我们必须确定往哪里走。”
“这个......”希尔稍稍犹豫,“往上!”
“你思考过了?”
“如果有出口,那必然是在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嘛!”这次小东西的脑瓜倒转得蛮快,“这山那么陡峭,出口在高处的可能性很大。”
梅维斯带着老母亲般的欣慰看着希尔。
“那么,就向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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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出来,别耽误正事。”冷冰冰的,桶盔终于开口了,意外地并不那么厚重的中年男子声音。
“好久不见。”闻其声,先见其肚皮,古加拉斯单枪匹马从树林里走出来。每走一步,草木都沙拉拉地响好久。
显然对方也知道自己藏不住。
“我还以为对你足够了解。”古加拉斯强掩心中积攒已久的怒气。
“这不能怪我,那些家伙不准时,坏了你的计划。”桶盔的依旧没什么感情。
“不过我也不能放任你这个危险。”他继续说道,“你也差不多知道,时间越久,代表那些家伙或许越强。”
“哈哈哈哈哈......”古加拉斯突然放声大笑,“这才是你!我等的就是这样的你!”
魔兽早就不敢再招惹这俩大爷,只有远处轻微的打斗声衬托着这放浪的笑声。显然在监管员的保护下,那些本就不该参与的倒霉学生正在被撤走。
“你没带帮手?”待那长久的笑声结束,桶盔问道。
“我会告诉你?”古加拉斯解下腰间的酒壶,痛痛快快地暴喝几口,擦擦嘴角直接将它捏爆,瞬间酒精味弥漫开来。
桶盔下的眼睛黯淡了一下。“无妨,来再多人也是徒劳。”
“有内味儿了。”古加拉斯揉揉肚子。
月亮早就消失不见,雪白的战甲许久没有光泽。
“酒意助战!”“莫巴托的洗礼!”
古加拉斯肥胖的身体魔化一般变得通红,而桶盔的骑士剑则开始发出光芒。
“咣”的一声巨响,古加拉斯用手臂硬生生接下了桶盔的斩击,发出铜钟被敲击一般的声音。
“你变得更不像人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手臂格挡着长剑,古加拉斯眼睛布满血丝,愤怒地发问。
“凭信仰,凭意志,凭我光明正大。”
“好一个光明正大!”古加拉斯左拳一拳打开长剑,另一拳凝聚起火焰,打向那桶盔。
应声命中。
“为了你所谓的意志和信仰,你连队友都敢害,这叫光明正大?”古加拉斯手上的烈焰变得更加通红,他的眼睛里仿佛也要射出火焰。
实际上就是射出了。
“你这个,叛徒!人渣!”又是一拳命中,桶盔飞出几米,随后一个后仰跳起。
“你才是妖魔。”
火焰从全身每一个毛孔冒出,古加拉斯变成了火焰人。
“弗朗西斯焚尽烈焰!”同样红彤彤的法阵自脚下产生,古加拉斯已极不相称的速度冲向桶盔,炙热的烈焰似乎要将岩石融化。
桶盔直勾勾地看着他,仿佛放弃了一切,又仿佛看穿了一切。
就在火焰即将融化他的战甲之时,他终于出手了。
“神魔剑,空无。”
全身的斗气暴涨,圣洁的瞳孔变得金黄,甚至连武器都变成了空无之态。没用什么华丽的动作,甚至连躲闪都没有,就这么直至地斜砍过去。
仿佛时间断裂,在那一瞬间,古加拉斯发现自己的动作就好像被人按下了慢放。
看似完全没有办法命中的一剑,就这么以缓慢而优雅的姿态,严肃而庄重地从左肩一直砍到有腰。就好似屠夫肢解肉猪的开头一刀。
“唔咳......”
古加拉斯重重地倒在地上,惊慌地喘着粗气,不断用手抚摸着自己的下半身,知觉过了许久才传到大脑。
奇怪,并没有变成两段。
但同时全身的魔法,斗气甚至精神力都被压制下去,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刚开始。
如果自己没有呕出那一口鲜血的话。
“哼哼,你这家伙,最后也还是对我们留了一手?”他站起来。
“也不能这么说,这个招式是我后来才会的,怪就怪你运气不好,虽然圣性下降,但或许现在才是我的巅峰期。”
“就凭这招?”
“就凭这招。”桶盔晃晃,似乎点了个头,“行了,我无防让你打了两拳,也算是仁至义尽。”他摸摸桶盔,似乎想擦拭嘴角的鲜血。
“没杀死我,是你不中用。”
说完,他重新举起长剑。
“现在,去陪陪他们吧。”他把剑锋举过头顶,斗气重新聚集。
“我也会去的。”
“那大家现在一起去多好,省得你再变卦嘛。”古加拉斯突然诡异一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
这是...毒气!
这家伙,压根就是冲着同归于尽去的!
“你可知工业酒精有多难喝?”古加拉斯又发出了狂笑,“你说你圣性下降,就不会有点防备?”
蚀骨毒,微臭气体,需要积累才能使人中毒,一旦毒发,经络尽毁。
桶盔沉默不语。周围看起来还有十多个刺客,就算硬闯,也得掂量一下成功率。
毒气已经开始入侵身体,自己恐怕真的要栽在这个曾经的战友,现在的仇人手里。
说实话,桶盔真心认为自己对不起他们,但他同时认为通向真理的路上需要一些适当的牺牲。
毕竟那个时候,已经无路可退。
水有多深,心有多脏,都是他们不清楚、不相信的。甚至他们到现在都认为是自己发了疯,信了邪,被污染了心灵。
怎么说呢,内心一度被那场景震撼到失去感情。那是纯粹的黑暗,那是能隔绝一切的死寂,那才是真正的毒,真正的罪魁祸首。
所谓敌友或许只是站立面的不同,所谓善恶或许或许早就被深埋。
都是假象。
现在也是,假象。
圣光流溢,剑锋呼啸,桶盔不知被丢到了哪里。
他舔净嘴边的新鲜血液,瞥了一眼身中数剑古加拉斯和一众惊愕的刺客,在众目睽睽之下爆发力量而去。
“这么多年了,还是老鼠一样的敏锐,真是恶心。”
“大统领,请问我们是否现在行动?”
“不了,黑暗快要漫出来了,让他们自己玩吧。那家伙,好像有点出乎意料的势力,有必要好好利用一下。”
“而且,这山里似乎有更有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