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湖边,惆怅。
我想跳湖。
我跪在水边,用手指触摸了一下水面,然后触电似的把手缩回。
我甩甩手,把手指头藏进袖子里。
水太凉……
水面如镜,一只头上长着猫耳的白毛少女跪在池底和我相对无言。
那一对猫耳长在太阳穴侧后上方两厘米处,它们从茂密的白毛中探出脑袋,倔强地翘起一个尖尖的角度,看上去危险又丑陋。
问题是她还一脸委屈的小表情!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你是只猫吗?
还是说你是一只少女?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抬起右拳打向水面,企图击碎这梦幻。
如果你再执迷不悟,就让我打醒你!
湖边的树林里,一群鸟儿受惊飞起。
拳头击打水面,发出啪嗒一声。
可是,拳头上传来的水面触感无比真实。
啊啊啊……
这不是幻觉……
待我睁开眼,那一拳在水面激起的涟漪早就泯灭不可见。
仍旧浸在水中的拳头,让我和水面下的少女十指相连。
再一次,世界无情地告诉我,我就是水中的那个倒影。
我,水中的喵少女,其实是同一个人……
我不是猫啊!
我也不是少女啊!
我本应该是个男孩子啊!
谁能告诉我为啥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啊喂!
为什么?
为什么!
我夹了夹腿,再次确认我的小鸟一去不复返……
与其以这幅鬼样子,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行,哪怕是死,也要有人的样子!长一对猫耳算什么?
我抬起左手按在自己的右耳上,用力想把它扯下来。
疼……
十指连心的疼……
当温热的血液从耳朵的根部涌出,顺着太阳穴,脸颊,下巴流淌而下,滴入湖里时,我疼地松开了手。
我做不到……
呜呜呜嘤嘤嘤喵……
一滴,两滴……
血液不停歇地打碎水面。
但水面下的那个女孩却一次次复原。
右耳根部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让我深切感受到生命的律动——那股钝痛会在每一次脉搏跳动时达到顶峰,然后在脉搏间隙稍微不那么痛。
我怕疼……
更准确来说,我怕死……
可是,要我以这幅身体生存下去……
蹲着嘘嘘?
我不要!
每个月来一次的嗯哼?
我不要!
被某个人透?
我不要!
给某个人生下孩子?
我还是死了算了……
嗯,水有点凉,我还是找一把刀子什么的吧……
呃,刀子会溅血的不好收拾,我还是吃毒药好了……
而且,湖对面什么时候来了一位戴墨镜的大叔?
我这个时候跳湖会对他造成很大困扰的吧?
才不是我想这样活着!
我只是怕……怕给那位大叔造成心理阴影罢了。
噗通……
哎!
谁!
谁踢我!
救命啊我不会水啊!
然后我就被一只大手提溜着后颈肉,从水里拽了出来。
“咦?流血了?脏死了,再洗洗!”
还没等我抗议,那只手就把我按进水里一阵奥义·滚筒洗衣机旋转去污法……
等那只手再把我从水里拧起来的时候,我感觉我就是世界的中心,因为整个世界都在围绕我旋转……
我四肢无力地下垂,指尖不停向下滴水。
我面对着湖对面,这意味着我用屁股对着提住我后颈肉的家伙!
而湖对面的大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个姿势让我感觉到节操不保……
我挣扎起来,却发现全身都使不上劲。
难道是后颈肉被提溜起来的后果吗?
来不及多想,因为那只手的力量突然减弱,在重力作用下,水面很快就以一个极高的速度拍向我。
好在在撞击水面前,那只手又把我提起来。
一上一下之间,我叫出声来:“喵~”
那只手重复上述过程几次后,我身上再也没有成股流下的水了。
而每一次有节奏的上下起伏都会让我“喵”的一声叫出来。
真的不是我想叫的呀(۶ꈨຶꎁꈨຶ)۶!
太羞耻了!
那手提着我的后颈肉,每一次俯冲都会导致空气进入肺部,每一次爬升都会把空气从肺部挤出,这样我就被迫地叫出来,而且还很有节奏……
然后,我真的旋转起来。
当我和那只手的主人面对面时,我看见了一副墨镜。
我恰到好处地,报复性地向他咳出一口水。
这口水我憋了好久了!
呛死我了!
绝对不是我故意想喷他!
完完全全是他倒霉!
那口水从他的额头开始,顺着面颊上岁月的沟壑流淌到他的下巴,在他胸口点出朵朵梅花。
他的脸颊抽了抽。
嘁~
活该。
我翻了个白眼。
我的报复也就只限于此了。
这位戴着墨镜的大叔把我从水面上拎走,来到湖边的一把长椅上,自己坐了上去,却把我丢到草坪上。
一落地,身体的掌控权重新归于我,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趴在地上狠狠甩甩身子和头发……
嗯,把水都甩走了,舒糊……
为什么我连甩水的动作都这么像猫啊摔!
树林里又一阵鸟被惊动后扑棱翅膀的声音。
冷……
水甩干后,我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的膝盖,瑟瑟发抖的同时试图挽留那些注定留不住的热量。
然后,一件残余着体温的大衣包裹住了我。
我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这件大衣。
当那位大叔蹲在我身边时,我往旁边挪了挪。
你不要靠近我啊摔!
树林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和一个大叔挨这么近,钙不钙啊!
然后大叔就把他的手搭在了我的头顶。
别碰我啊摔!
这一次,湖水里,无数鱼摆摆翻着白肚皮浮上水面。
他的手指顺着我的发丝,轻轻抚摸到颈部,又从颈部到背部。同时,他还轻轻哼着某种我没听过的歌曲,让我感到心安。
他的五指张地很开,力度恰到好处,每一根手指都让我欲罢不能……
欲罢不能是什么鬼啊摔!
大叔的墨镜突然咔嚓一声碎掉了。
但他只是扶了扶眼睛,另一只手仍旧不停地抚摸着我……话说,这不叫抚摸吧,这叫撸吧!
我居然被一个野生大叔撸了!
好舒服!
好温暖!
我该怎么办?
怎么办?
好想躺在地上把肚皮翻给他看!
不行不行!这个太羞耻了绝对不行!
不过,好累啊,好想躺在地上啊!
我为什么这么疲倦啊!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睡去!
那样岂不是被这个大叔捡尸了!
“累坏了吧,小野猫。”大叔在我耳边说道,“别再炸毛了。对别人和你自己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