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雷克瑞的书房。
房间里弥漫着苹果白兰地的香气。
我穿着浴袍坐在写字台前,手里捏着羽毛笔。
今天我并没有洗澡,穿浴袍只是因为我不喜欢穿裤子,宽松的睡裤也不喜欢——因为穿裤子的话,尾巴会感觉很别扭。
雷克瑞站在我身后,手中端着酒杯,“开始吧。我说,你写。书信的格式明白吗?明白?真聪明。来,奖励你抿一口。”
他把酒杯置于我面前。
我歪歪脑袋,发现雷克瑞并不想去拿一只新的酒杯。
于是我伸出舌头,舌尖如同鞠起的手掌一样从液面下捧起温热的酒液送入口中。
我一边用舌头将酒液润满每一颗味蕾,一边思索着为什么忘记纠正自己喝酒的动作?
人类喝酒可不会把舌头伸进酒液里!
完了呀!
不会被雷克瑞嫌弃吧?
但雷克瑞只是端起酒杯摇匀,然后喝掉杯中五分之一的液体。
噫!
你居然面不改色地将被我的唾液污染的酒液摇匀喝了下去!
你果然是个怪蜀黍!
嫌弃你!
“开始了啊,艾瑞雅妲。”雷克瑞说道,“亲爱的岳丈,你好。”
我将羽毛笔在墨盒里蘸蘸,便开始写。
自从莫尔沃失踪后,雷克瑞就任命我担当他的书记官,将他的口授命令或者书信写下来,再派发出去。
尽管莫尔沃昨晚才失踪,但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帮雷克瑞代写了四份书面命令了——命令皇家卫队抄某个神职人员的家,命令返航三艘护卫舰,将两百人部署到岛上森林中的一个镇子上,将另外两百人部署到一片悬崖边。
现在,雷克瑞要求我代笔写一封书信。
“我想向你提一个过分要求:请你将我妻子送到我身边来。”
蛤?
我埋头继续写。
“这座岛既贫瘠又无趣。站在悬崖上眺望海平面时,我会感慨大海的宽广。”
所以,雷克瑞想要讲什么呢?
可惜羽毛笔没法咬笔盖,不然我肯定将笔盖咬得全是牙印。
“但最近,我站在自己的床边时,也产生了同样的感慨——这该死的床实在是太宽广了。”
我抓住机会发问,“该死也要写进去吗?”
“当然。好了,继续。”
我蘸蘸墨水。
“我孤苦伶仃,孤枕难眠。陛下,请——”
“嗯……雷奎作为皇帝也称别人为陛下吗?”
“不然呢?”雷克瑞反问,“好了,别打岔。有什么疑问在我说完后再提。”
他喝下一口酒,“陛下,请把我的另一半送到我身边来!让她飞过来!
你是如此仁慈和善良,想必一定不会让你的女婿忍受相思的煎熬。
请放心,我不会占有你的女儿太久的,和我生活一段时间,然后返回你身边……”
和你生活一段时间?
那我算什么?我怎么办?
“……你最忠诚的仆人,雷克瑞一世,乌特兰人的皇帝。”
我的脑子里一团乱麻,连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在想什么。
最后,我干脆彻底放空大脑,成为没有思想的码字姬,帮雷克瑞完成这一封书信。
不行,我必须要问清楚……
可是,作为猫娘,以及扮演着宠物角色的我,问这种问题真的不算逾越吗?
我会不会被嫌弃?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流落街头?我应该有本事活下去吧?
只是……只是要永远离开雷克瑞身边?
我感到心房一阵绞痛。
我想到一个不那么敏感的问题。
“雷克瑞干嘛不自己写这封信呢?”我问道。
“因为这封信本来就是给别人看的。科巴西亚会将这封信展示给每一个宫廷里的人。所以,多你一个也无妨。”
雷克瑞将手肘搁我脑袋上,虎口捏住我的耳尖。
“但是,雷克瑞——”我必须问出这个问题,哪怕被赶出门也要问清楚,“你干嘛不和皇后离婚呢?她毕竟……”
“离婚?不,至少现在不行。”雷克瑞说道。
“可是,霍兰治国王会答应你的请求吗?”我继续小心翼翼的问道。
“他会的。他是个优柔寡断的骑墙派,如果他不是,他就不会把女儿嫁给我。”
雷克瑞突然将嘴巴凑到猫耳前,“皇后怀了别人的种,但他要是把皇后送到我身边来住一段时间,这件事就说不清楚了。
等皇后回去,那个孩子也就有了合法的名分。
外人会认为皇后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不辞辛苦跑到夫婿流放之地和他汇合。这将会是一段佳话。
我若是能够东山再起,那么这个拥有合法名分的孩子就会是我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不考虑自愿放弃皇储身份的梅修斯。
同时,让皇后怀孕的那个男人会乐意看到自己的儿子登上我的皇位。他和他的家族会坚定地站在科巴西亚这一边。”
“可是,陛下——”雷克瑞突然让我感到陌生——他实在是理智到可怕!
他揪住我的猫耳,往里面吹了一口气——这个动作让我跳起来!
“唔咿——喵!你干嘛!”
“别叫我陛下,免得我再迁怒于你。”雷克瑞开玩笑地说。
我却在内心评估他的玩笑里有多少认真的成分。
“雷奎,”我只好顺遂他的心意说道,“你为何要这么做呢?”
“因为面子。为了我的面子,同时为了霍兰治王室的面子。”
我想起了一件事情。
死狗。
尸体。
坑。
事情不简单。这是我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