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隶贩子从报纸架上取下一份报纸后,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背对吧台坐下。
他选的位置离人群很远。
他离我最近时不过三四米!但是他全程没有正眼瞧过我。
当然,我也没有正眼瞧过他——我只用余光看他。
估计在他的潜意识里,我还是那只待在卡佩岛上的白毛团子吧?
他根本就意识不到我近在眼前。
待他坐下后,我才感觉一阵脱力——刚刚心脏差点儿蹦出胸膛。
冷静,艾瑞雅妲,冷静……
他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起他们在卡佩岛上破产的阴谋。他们想通过散播吸血鬼诅咒来阻止雷克瑞返回大陆。
等人?等谁?
为什么等这个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否又在谋划一个针对雷克瑞的阴谋?
我现在忽然觉得杀死莫尔沃的时机没有选择好——太早了,以至于暗中的敌人有时间谋划第二个阴谋!
我应该假装没有发现,再返回和雷克瑞从长计议,然后等他们要行动时再进行雷霆一击,让他们根本没有时间准备第二击才对!
咖啡厅中有几十张铺着亚麻台布的桌子,这些亚麻布很长,长到足以为蹲在桌子下面的人提供掩护。
或许好好利用一番我说不定可以偷听到他的谈话内容——才怪!现在人太多了,我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钻进桌子下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肯定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和某人密谋。所以,这次的谈话偷不偷听其实都无所谓。
反而我得保护好自己不被他发现。
“琪琪?你叫琪琪是吧?”酒保把两只盛满琥珀色液体的巨大酒杯放在柜台上,“把啤酒送到十二号桌。你数数数得到十二吗?”
蛤?太小看人了吧!
于是我当着他的面,掰直每一根手指头,“一二……八九十……嗯……”
我装出一副因为不会数“十一”而非常为难的样子。
“那一桌就是十二号桌。”酒保不耐烦地指给我看,“记住。”
说完,酒保抱着菜单走向奴隶贩子——递菜单其实是一个简单到兽耳娘可以承担的活,但是兽耳娘却不能向客人推荐哪一款饮料好喝,所以这活只能由他来做。
还好十二号桌离奴隶贩子坐的位置够远,同时还不顺路,因此我不必掏出手绢装出一副内急的样子从而推脱这一任务。
“先生们,您的啤酒。”我背对奴隶贩子,把啤酒放在他们的牌桌上。
我左手边的那位男士抬头上下扫视我一番,但是兴趣缺缺,很快将目光移回手里的牌面上。
身后几个桌位之外,酒保和奴隶贩子正在谈论关于我的问题。
“你们又买了一只兽耳娘?”奴隶贩子说道。
“是的,先生。”酒保说道,“我听说,她的主人暂时将她寄养在咱们这里。”
我感觉到奴隶贩子的目光落在我背上。
他会不会凭借背影认出我来?
很有可能!
但是,也有很大概率认不出来——毕竟他又没和我生活在一起,而且,我还长高了一点点呢!
“要是她的头发和耳朵都是白色的就好了。但是,黑白相间的毛色,这种毛色太普通了。这种杂毛我至少卖出去过一整船。纯毛色才值钱。纯白毛的更值钱。”
奴隶贩子从他的专业角度评头论足道。
我想,我比一百船奴隶都值钱的原因应该不是毛色吧?
忽然,我心里一沉,我面前这位绅士刚刚兴趣缺缺的表情不会是听说了关于我的一万乌镑赏金吧?
我硬着头皮,微微欠身,后退两步。
这种姿态是一种礼节,莫尔沃给雷克瑞上菜时也是这个动作。但此时,却成为我拖时间的工具。
“喂,琪琪,小心一点!”一个声音从后背传来。
我差点和一只端着一碟点心的猫娘撞在一起。
但我俩都灵巧地避开对方,碟子里的点心甚至都没有发生一丝位移,也没有任何碎屑掉在地毯上。
我开始感谢自己——还好我没有说自己叫“艾艾”,不然那个家伙说不定会从这个名字里推出什么来。
这只猫娘应该比我大几岁,她发育地非常丰满,胸口的爱心处露出一条深不见底的事业线。
刚刚打量我的那位绅士又抬起头,这一次,他眼睛一亮。他拽住了前辈的尾巴。
前辈缩起身子——这是想要炸毛却又不得不忍受时的自我保护动作。
“前辈,这是送去哪里的?”
“楼上,五号球桌。”
“我帮你送上去吧。”我接过前辈手里的碟子。
“希望你数得到五。”
前辈被绅士搂住腰肢。
“这个有点难度,但我会尽力不送错的!”
“放在球桌旁的小圆桌上就行了。”
前辈被那位绅士拉进怀里。
原来这货对我兴趣缺缺的原因是我平胸啊!
我走进楼梯时,回头看看前辈,她被撸地飞机耳都出来了……我拍拍自己的飞机场,幸好我还没有长成大奶牛,不然恐怕难逃一劫。
我很想一直待在二楼,但苛刻的酒保和尖酸的女仆不会容忍这种磨洋工行为——我不是害怕他们惩罚我,而是害怕引起注意力。
我从二楼收回一些空碟子。
下楼梯后,我发现奴隶贩子正在看报纸。
而酒保正在吧台里准备他的饮料和点心。
我端着空碟子慢慢走进厨房,将它们洗净擦干后放进柜子里。
而本来负责洗碗的大妈则难得清闲地叉着腰,用一副“你真懂事”的表情看着我。
我回到咖啡厅门口,发现奴隶贩子面前已经摆上了一杯咖啡和一碟饼干。
不行,若是一直待在大厅里,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我走到迎宾狐娘旁边,“狐狐,狸狸,要不我替换你们一个人站一会?一直站在这里很累的!”
“可是,”狸狸(也有可能是狐狐,我忘记她们谁是谁了૮(ꈔꈊꈔ)ა)小声说道,“他们不准我们靠近客人。”
“酒保不会责怪你们的,他只需要人手足够就行了。而且舍管女仆这个时候肯定不会出现的,快去吧,运动一下,权当休息了。”我把狸狸推开。
“谢谢。”狸狸走进咖啡厅里。
狸狸刚走没多久,一个男子来到门前。
他穿着监察兵的墨蓝色制服,两排铜扣,衣领立起,头戴宽檐帽。
他站在我面前,将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下。他打量我一番,最后将目光锁定在我双眼上。
“欢迎光临,先生。”我和狐狐先后说道。
“眼睛很漂亮。”他赞赏一句后,步入咖啡厅中。
“嘿,监察长!你逮住刺客没?”有人向这个男人举起酒杯。
“快了,说不定今晚就可以逮住他们。”男人大方而自信地回复道。
从我站的位置,可以看见奴隶贩子在窗户玻璃上的倒影。
我又忍受了许久的枯燥,我觉得我要炸毛了,但奴隶贩子的对面仍旧没有坐人。
就连奴隶贩子都抬头看墙上的挂钟。
那个人迟到了?
狸狸已经给奴隶贩子续了三次咖啡!他难道是来这里享受下午茶的吗?
又过了一阵,他叫来酒保,点了一份点心。
他慢慢享用完这份点心,随后拿起帽子走向吧台。他来结账了。
我掏出手绢,对狐狐说道:“我去一下厕所,马上就回来。”
片刻后,我返回咖啡厅,让狸狸回到迎宾小姐岗位,我则去收拾奴隶贩子留下的脏污。
我可不认为他这样的家伙有闲情逸趣来享受下午茶。
我看向窗外,宽敞的石路上马车来来往往,人行道的三叉路灯上站着鸟雀,家家户户的窗台上都摆着花卉。
他在监视某什么东西吗?可是,这里又能看见什么东西呢?
晚上,我们还不能休息。我们还没吃晚餐,但却得服侍人们用餐。
饥肠辘辘的我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再次给马尔斯的头上记一笔账。
饥饿让我心胸狭窄。
面前的残羹剩饭看上去都无比美味。
哈士奇娘来到我身边,帮我收拾。
“嘿,哈士奇,你说,要是我偷吃一点会怎么样?”我低声问道。
“有人会拿鞭子抽你。”哈士奇娘说着,口里飘出一股肉香。
我皱起眉头,“对了,刚刚你不在,女仆领班让你去盥洗室找她。如果她不在那里的话,你在那儿等等她吧。”
“哦,我马上就去。”哈士奇娘抱着一摞碗碟走进厨房。
我跟在她身后,放下碗碟,悄悄跟在她身后。
女仆领班找她?那都是我编的!
盥洗室这个时间应该没人才对!
哈士奇娘钻进空无一人并且还很黑的盥洗室,傻傻地等在那里。
我悄悄来到她身后,怀中抱妹杀!
我捂住她的口鼻,“嘘——是我,是我,琪琪!”
哈士奇娘最初一阵慌乱后,安静下来。
“你在哪里弄到肉吃的?”我问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哈士奇娘矢口否认,同时想挣脱我的控制,但我没有让她如愿。
“骗谁呢!你肯定吃肉了,我都闻到味道了!快告诉我吧!”
“我没有!”
“你有!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咽下一口唾沫,“我就告诉女仆领班你偷厨房的肉吃。她肯定会让人把你打得皮开肉绽……”我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我没有偷!”哈士奇娘几乎崩溃,“是酒保,他让我把一样东西交给某位顾客,他就给我肉吃。”
哦?
“那位顾客是不是今天靠窗坐在七号桌的很胖的那一位?”
“嗯。”哈士奇娘点点头。
“那个客人经常来吗?”
“经常来。”哈士奇娘几乎要哭出来了。
这下连为什么我来这第一天就遇见了奴隶贩子。原来他是常客啊!
看来,奴隶贩子不是来监视某个人的。
想一想,他等待的那个人,在我眼皮底下和他已经碰过头,我却没有发现。
那个人并不是隐形的。那个人就是酒保啊!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偷东西吃不和我分享呢。这件事你不会告诉酒保和其他人的吧?如果被酒保知道的话,他肯定不会再和你合作了,你也就没有肉吃了,对吧?”
“对。”
“我们是姐妹,我也不会把这件事情乱讲的,你相信我吗?”
“相信。”
我松开哈士奇娘。
不知道怎么的,尽管还是很饥饿,我却感到一阵饱腹般的满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