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我从水里探出出脑袋,大口呼吸带有一丝霉味的空气。
这已经是第三次还是第四次浮出水面呼吸空气了。
亚思琳说的没错,麦丽雅大桥下确实有一条密道。
不过,由于年久失修,河水渗透,我们必须潜水才能穿过一些塌方区域。
“我们到了吗?不需要再潜水了吧?我这辈子都不想下水了。”我问道。
在流动的河水里,我的鞋子被水流冲走了。没有了鞋子的禁锢,长筒袜也在阻力的作用下离我而去。
哪怕是兽耳娘,把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也是一种有失体面的事情!
和之前的几次浮出水面相比,这一次我感觉到空气中陈腐的气息减少许多,并且还有微微的流动。但我并不能确认这里是出口。
“应该是这里吧。”亚思琳在我身后,她扶着我的腰部将我送上岸。
为什么亚思琳会知道这里有一条密道?
将亚思琳拉出水面后,我歪着头,一边环顾四周一边把披散开的发丝聚拢并且拧干。
忽然,我浑身僵住——我明白哪里出纰漏了——我的头发,新生长出的发丝,是白色的!
百密一疏!
我感到非常难受。挫败的滋味让我忍不住想找个什么东西来发泄一下,虽然我知道这于事无补。
这里非常黑暗,几乎没有一丝光亮,我不能看清楚东西。
不过,水面荡漾的细小声音在四周回响,因此我推测身边的空间不大。
我把裙边攥到一起,拧出里面的水分。即便凭借我的力气再也挤不出水,但它仍旧湿漉漉地粘在皮肤上,让我感到非常不舒服。
亚思琳在墙壁上摸索一阵后,居然找到一根火把。
那根火把散发着油脂的气息——看来不久前才被人放在那里。
“别告诉我这里是半兽人的又一个秘密聚集地!”我说道。
“你猜对了一半。”点亮火把后,亚思琳它挂在墙壁上,“这里的确通向一个秘密聚集地。但是,却不是半兽人的。是民兵队。”
我猜得没错,后面的路程确实不需要潜水了。
亚思琳拧干头发后,把大衣脱下,让我拽着一头,她拽另一头,这样尽可能地把水分挤出来。
亚思琳披上半干不湿的大衣,开始施法用热气流烘干身上。
我也开始烘干自己。
[你得马上学会易形术。]亚思琳道。
[易形术?像你这样把外表变化成人类的法术吗?]我问。
[从学术上讲,易形术其实不算法术,因为它并不消耗法力。
它起源于兽人的某种古老生存方式。兽人认为通过吞噬其他生物可以获得这些生物的能力,虽然这一点后来被证明是完全错误的。
通过进食其他生物来获得那些生物的能力另有原因,但这些知识都是兽人的宝贵密藏,我们半兽人很难接触。所以我们也只会它的皮毛。
但从来不都是依靠经验积累从而发现真理吗?
易形术就是这样一种神奇的经验总结。它可以让你稍微改变自己的外貌特征,尽管我并不清楚其中的原理。我猜,我的导师也不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你马上学会并且精通易形术。]
[可是,马上学会?还精通?你是不是有点高估我了?]
[时间紧迫,我们必须用精神共振传授易形术的经验。]
一股无形的风刮过,火把暗淡了颜色,脚下的地砖被黑暗的深渊吞噬。
亚思琳站在我身前,“这完全是无奈之举。希望我的经验和记忆不会干扰到你的心智。我要开始了。”
一瞬间,我便阅读完了亚思琳有关易形术的记忆和经验,甚至还有一些多出来的琐碎记忆。
精神共振结束,世界又五彩缤纷起来。
那么多的知识,或者说记忆,在一瞬间就被我化为己用。
我眨眨眼——我的大脑已经停止运转。
好半天,我才从懵逼状态恢复。我闭上眼,就像刚才做了一个绵长的梦一样。
“一次性接受这么多记忆,应该会有一些后遗症。”亚思琳的声音变得空灵而又悠远。
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我的思想脱离了我本人。
“你说得没错,我需要消化一下,应该马上……”
通过精神共振得到的知识和从书本上得到的不一样。它不需要巩固和练习,因为它本就是内化于心的存在。
但用精神共振传递知识的副作用也显而易见——在这里,副作用可不仅仅指头晕眼花,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和经验的总和定义了这个人,但是倘若在这个人的经验里掺杂一点其他人的东西呢?
亚思琳传递给我的知识里,差一点就让我认为自己是亚思琳,而不是艾瑞雅妲。
如果她传递给我的记忆多一点,多到足以威胁“艾瑞雅妲”的主体地位时,我恐怕就该精神失常了。
“成了。”我睁开眼,开始在想象中捏造自己的新形象。
但集中精力在此时变得极度困难。
我的眼前一会儿是被火把照亮的通道,一会儿是亚思琳的儿时记忆。
突然,世界旋转起来,下一刻,我便摔在地上。
我摇摇晃晃爬起来,还没站稳,世界又开始旋转,要不是被亚思琳及时拉住,我就摔进水里了。
我跪在长着青苔的地砖上,身体前倾,干呕起来。
只是今早还没有来得及吃东西,因此我没有吐出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分钟吧,但我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胃里的翻江倒海终于停歇下来。
“好些没?”亚思琳问道。
我这才发现她一直在轻抚我的后背。
“谢谢,我感觉好受多了。”
我闭上眼,想了好一阵,才从一团乱麻的思绪中找到现在当务之急是什么。
我闭上眼,开始易形。
首先,毛发的颜色我得改成黑色。
其次,兽耳和尾巴我得藏起来。
最后,面部还需要一些微调,防止被熟人认出来。
亚思琳把火把从挂壁上取下,又从怀中掏出一面小镜子递给我。
“自己查漏补缺,看看还有什么兽耳娘特征没有掩盖住?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把样貌改变地和我相似一些。这样我们俩就可以装作是姐妹。”亚思琳把火把举在我侧面,照亮我的脸庞。
镜中的少女那一双闪亮的红蓝异色瞳让我意识到我仍然遗漏了许多细节问题。
“亚思琳?让我欣赏一下你的面容。”我说道。
“真是让人惊讶!你记不得我长什么样?”
“你居然害羞了!”我露出虚弱的笑容。“照着你的模板抄容易一点。快点儿!”
亚思琳极度敷衍地面向我。
异色瞳逐渐暗淡下来,变成茶褐色。皮肤颜色也变成健康的小麦色。
我的外貌改变的同时,我发现,我体内也有着一些变化——我的魔力波动变得有些虚弱。
在易形的状态下,我将无法发挥我的全部实力。
而且,我发现,易形术并非“易容术”,我无法频繁地更改自己的外貌,也无法超出原有的基础修改自身——也就是说,一旦易形定型,我可能只能拥有一种易形外貌。
我又对着镜子修改了一些细节问题后,亚思琳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我身上。
前方不远的拐角处出现火把的光亮,一阵脚步声传来。
原来是有人来了。
[把自己遮好。别把身上的兽耳娘女仆装露出来了!]
[唔,收到!]
片刻后,两个民兵和一个军官出现在那里。
“谁在那里使用魔法?”军官一手举着火把,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
他身后的两个没有穿制服的民兵也把魔铳从肩膀上解下。
“是我,亚思琳。”亚思琳居然直接报出自己的真名,这不禁让我开始怀疑她到底叫不叫亚思琳,“这是我的妹妹艾米莉亚。我们正在烘干身上的湿衣服,没有用魔法干坏事,先生。”
“我看得见,我不是瞎子,女士。”军官打量一番我,仿佛是在确认披在我身上的大衣下有没有藏什么危险物品。
仿佛觉得只凭借眼睛看不稳妥似的,这位非常负责任而且很不好说话的军官还是把剑抽出,走到我身边,用剑身拍拍我左边大腿,又拍拍我右边大腿,确认我身上除了手里的佩剑没有藏其他危险物品后,把剑放回剑鞘。
若不是他动作轻缓,我还以为他要举剑戳我。
“我还以为乌特兰的绅士会用温柔又体贴的方式迎接我呢。”我揶揄道。
“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您,小姐。这只是公事公办。”军官用没有丝毫歉意的语气道歉。
“这完全没有必要。我都说了她是我的妹妹。”亚思琳耸耸肩。
“这是两码事。我们都很感激您在议会街的勇敢举动,罗让女士。”
[罗让女士?]我向亚思琳抛去疑问的目光。
[那是我对外宣称的姓氏。罗让家族是哥布尼登王国的名门望族,冒充罗让家族成员有利于我们步入乌特兰上流社会。]
“但您的妹妹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艾米莉亚·罗让,我会注意你的。”
“随你的便。”我撇撇嘴,把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紧。
虽然这位军官尽职尽责值得称赞,但他的行为让我感到不舒服。
亚思琳来到我身后,推推我,“走吧艾吉,我看看有没有干衣物给你换上。”
[艾吉?]
[我给你取你的小名,听起来是不是很亲切?]
[等哪一次你叫我艾吉我却没有反应,就是你我露馅的时候。]
我拖着大衣下摆和亚思琳走在狭窄的通道里。
那位军官则带人走向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