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是个技术活,不是谁冲的厉害就谁能赢,也不是谁人多就能赢的,为什么打仗一定要攻城而不是绕过一座座铜墙铁壁般的城池?稍稍知道一些军事知识的就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粮草决定了一只军队的战力如何,又是如何发挥,若是贸然越过城池的话粮草线必然拉长,一旦被敌人抓住空子打了个措手不及,截断粮草,那前线的兵马不用多少时日就自然打不下去了,所以都要先下城池,以战养战的方式去攻占版图,这样才能获得战场上的主动。
而这样势必要攻城,要知道,两军对垒,一次的冲锋死的人还没有攻城死的人多,攻城靠器械,但最重要的是靠人多,越高的城墙堆上去的人就越多,一场攻城便能打上一两个月的时间,慢刀子割肉,一片一片的来,消耗了城池里的守卫士兵之后就算是攻城成功了。
战争之后亦是不知多少家的儿郎无法回家了,百姓匆匆碌碌,好不容易过的冬天不仅人冷,心也冷的很,几个钱买不到家人的团聚的。
两国之战必然是一战功成万古枯,山河破碎时风飘絮的凄凉,生灵涂炭百姓哀鸣,屋舍倒尽宫阙做土,正如那句文人语句。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蹰。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顾翁城是前线大城,那自然也就要担当着第一道道边境防线的重担了,而西边城墙则是重点中的重点,李六子是鱼鳔营的一名小步卒子,这会儿是他负责守成的,站在城头其实有些无事可做,很是无聊,不过他喜欢这种无聊,作为一名军人,肯定是希望在守城的时候能感到无聊才好。
贺顺就不同了,同是田间出身的泥腿子少年,两年多了,如今还是个步卒,他想要攀升的机会,那自然要军功,要人头的,几颗敌人的人头便是多少多少军功,少了多少颗就能拿多少的钱,谁让他是个穷人出身,喜欢钱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他与六子当了朋友,两个人还是要好的。
“喂,你说为啥我们还留在城里啊,咱们城没去多少人吧。”贺顺所说自然是此次南征的事情,因为靠近南边,所以顾翁城便没有下雪,前些天倒是下过雨,这几天冷得很,贺顺缩了缩,原本高大壮硕的身形现在看起来有些搞笑了,六子笑了笑,不搭这话儿,转而说自己的事情。
“我家那边一起来的一个兄弟去了,听说他是攻城主力的步卒。”
“还没见过打仗呢,六子你杀过人没?”
“没,顺哥儿。”六子连忙摆手,练了这么久,杀人是真没杀过,鸡鸭鱼猪倒是杀过不少,只是那和人还是差距太大了,谁让他们是和平年代出生的活在了战乱的年代,说起这个贺顺便对李六子嘿嘿一笑,低声说道。
“我杀过。”
“你杀过人?!”李六子很是惊讶,平时这个顺哥儿其实挺和蔼一个人,居然真就杀过人?
“杀过!”
贺顺肯定了一句,然后望着苍茫的平原,缓缓说起了这事。
“那是个秋天,我杀了个书生,叫贺平,一个村的,浑身酸气,但是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他,因为和秀才熟,能参加童试,以后能当秀才什么的,那天我听别人讲我妹与这人做了什么,气不过就想要教训这个家伙,考都没去考呢就能在这儿骗人了,还骗到我家头上了,脑子一热,暗地里给了一闷棍,就一棍,就一棍就倒地不起了,我看他没气了就跑了,这不就来了这里,本来我不跑还没事,没人知道啊,可是后头因为我跑了,人家就认定我是杀人的,我就是啊,可他们没来找我,找了我妹我家人顶了罪动了刑,杀人是要偿命的啊,我偷偷回去过一次,他们没在,那酸书生其实还活着,就是驼了,我问了人才知道,这家伙是时候才起来,先前一直是装死的,我急着没跑,那天再找了地方蹲了一次,这次是使劲的打的,皮肉打开了,头也敲烂了,我在村里人的掩护下跑了,来参军想着以后当了军官,把那官府狗东西给教训了。”
李六子不知说什么,这样的话题其实不需要说话就行,看着漫天黄沙,品味东风萧瑟便可。
冲河村福来连锁酒馆来了个书生,书生相貌姣好,把那买酒小娘看的一愣一愣的,笑脸也痴痴的,再说这位书生一身整洁的青衫行头,别了个玉簪子,一头柔顺长发让女子也羡慕。
买酒这门生意不在楼大小,而在氛围上,会说话的卖酒小娘,混在酒鬼当中的酒托儿,还有请些说出先生,而且就算发了也不能改换门面换桌子换椅子,这些添些就行,或者搭个棚子解决,这是做买酒生意的一点小常识,此时的酒馆里不会为了一个书生的进入而停止喧嚣,故事仍然在继续,卖酒小娘走了过来,年岁二十七的妇人身姿不错,就是面容稍差了一点,但是脸皮厚实,又有文化,会些文人语句,能说市井黄腔,十分能说会道,看人情绪更是一绝,这片地儿她是一姐,别家卖酒的小娘就是个妹妹,不然她家生意这么好?
“公子,可是要些啥?”
“春楠烧两坛,来碟花生米儿,这天冷的,暖暖身子。”书生冲她笑了笑,很是平淡,卖酒小娘咯咯娇笑着回了个眨眼,结果让书生愣住了,脸儿嫣红,卖酒小娘兴高采烈的扭着屁股走去拿酒了,引的旁边看见的汉子一阵嗤笑调戏,说着书生不经逗啊,卖酒小娘不理他,瞪了一眼骂骂咧咧的继续做事。
“不识好歹。”
汉子自觉没趣,不过旁边的人倒是谈论了起来,不过声不大。
酒不多久就来了,这时卖酒小娘趁机摸了摸俊秀书生的小手儿,然后笑了起来,那些个粗糙汉子手上全是老茧,这学文的手就是不一样,和女子一样白净漂亮,啧啧,手感真是不错。
书生便是苏木,是吴桐送的那张面皮,她不在意卖酒小娘的这点儿动作,呵呵笑了下,先喝着酒听着故事等那盘花生米。
说书的讲的那个故事是讲一个酸书生一个田地少年玉少年妹妹还有官府老爷的一个小小趣事儿,就是这冲河村里前些年发生的,说那酸书生明明被打过一次了居然不记打,还敢那般嚣张的走路,这不是被人一样给打了闷棍给打死了,然后说书的现在就说那少年前去参军后的事迹,一路快速攀升,都快当上将军女婿了,好家伙,要不是此次南征他要领兵,不然就打到县里边去了,说定要那县令老婆老娘来还债,然后就有人应了一句,别人都当女婿了还要这县令老婆干啥?又有人说了一句,能干就干啊,还能干啥,引得哄堂大笑,两人却都是托儿。
故事换了下一个,苏木的酒喝完了,花生米也吃完了。
“哟,这大男人身上怎么有脂粉气啊?”这话阴阳怪气的,可苏木没有理会,只放了四两银子在桌子上,两坛酒不过二两,花生米是送的,这最后二两……
嘭!
苏木拿起酒坛一摔桌子,可没碎,引得周围人笑了起来,苏木起身就走,众人笑呵呵的看着这禁不住几句话的书生走出店门,卖酒小娘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那带头的汉子,风情万种的眼神不但不让人生气还很受用,卖酒小娘捡起了那四两银子,正纳闷着,手刚摸到了酒坛子上,那酒坛子就片片碎裂了,随即桌子也碎成了小块在地上,卖酒小娘吓了一跳,那些刚才还笑呵呵的汉子一个个流出了冷汗,江湖高手啊!
苏木一路南下,因为崇山在偏北位置,往这边走走看看,苏木要去的是陈家,她要看看现在的自己,也就是陈道韫的家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这个想法她很久就有了,但是现在才真的走下来去做,这些年她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陈道韫是不是她。
以前的陈道韫消失的无隐无踪,一点踪迹都没有,而蓝菓说过苏木的性子其实和陈道韫极为相似,甚至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连眼神都是一样的,这便让苏木更加好奇了,仙人在自己的地界中坐镇的话实力起码上升一个台阶,所以这位浮生灯界的主人必然有着接近十三境的通天修为,浮生灯界内还不是任由她去做什么?
所以苏木觉得此中必然有蹊跷,南宫子或许知道,明芷或许也能明白,但是苏木这个当事人不知道,这才有了这趟路途,五年岁月,当了这么就的陈道韫,苏木都觉得自己就是陈道韫了,从什么都不知道到现在的样样会一些,不再像个野丫头一样横冲直撞,越来越有闺阁气质了,这是苏木最讨厌的事情,这次下山两年时间,任她游玩。
然后就在崇山上等下辈子再出去,或者把南宫子抓了打一顿就跑,不要那些东西了,可是没办法,还有那把伞的事要在外边解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