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到哪去了，小幽灵？”
临近黄昏，虽然时间有些晚了，但这座城市的人们仍然在街上闲逛，像是不会累一样。
我独自坐在树下，看着眼前人来人往的广场，在其中寻找着她的身影。
正如我所称呼的，她是一位幽灵。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是一位幽灵了。
不同于其他的幽灵，她没有在短时间内成佛，她似乎还有着未完成的愿望，但却想不起来，她无法成佛。所以她成为了一位特别的幽灵，在世间四处游荡。
自从我发现她开始，她就一直在我附近打转，大部分时间都没离开。
她对我很好奇。
其实我对她也蛮好奇的。
我每天都在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成天无所事事，一脸无精打采，很无聊，因此，她有时会穿过墙壁，有时会钻进地里，还有时附到别人身上，仅仅是为了找点事去做。
我曾对她说过，“不要随便附到别人身上”，但她坚决反对。
“不附身的幽灵还能叫幽灵吗！”
她是这么对我说的。
但自从我说过之后，她随意附身的行为倒是开始收敛了。
虽然她还是会耐不住无聊而去继续干这种事，但她也没给身体的主人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这倒算是好了，不过偶尔还得我去收拾烂摊子就是了。
其实，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在我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正待在朋友的家里。她穿过房间，穿过我朋友的身体，走到屋外，丝毫没有在意我们。这也难怪，毕竟她是个幽灵。
她突然的穿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打开窗，看着她站在屋顶上。
她一脸冰冷，没有显现出任何表情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郁闷。
其实那个时候她更接近死人，死后没有任何情感，死后犹如一个人偶，不会笑也不会哭。
怎么说，就像是一个被冻在冰块里的人吧，让人感觉她周围散发着寒气，手伸过去就会被冻成冰块。
这孩子没问题吗？
我当时这么想着。
“望，你在看什么啊？”
因为朋友的这一句发问，她发现了我。
那个时候，她还有些疑惑，她看着我，说：“你看得见我吗？”
我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她松了一口气，表情缓和了下来。
自那以后，她就天天缠着我，渐渐没了刚见面的那份冰冷感。
一直到现在，她也一直在我附近转悠，都不知道多久了。
也许已经有好几年了，又也许几十年了，总之，我曾经的好友都离开得差不多了了，她还仍然未曾远离过我。
为什么呢？她一直在我附近也没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一直在我旁边呢？她难道不能找其他幽灵和人吗？这个世界这么大，像我一样能看到幽灵的人一定也有不少吧？为什么要找我？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奇怪的“人”吗？
“真是个奇怪的幽灵啊……不成佛就算了，还不肯离开……她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算了，还得去找她啊……”
“什么？”
我刚站起来，打算继续去下一个地方寻找小幽灵，前方突然出现一个长相在十七八岁左右的黑发少女。
她看着我，歪着头。
“你要找人吗？我可以帮你吗？”
我看着她，打量了她一下。
“你……行吗？”
“当然可以！找人这回事再简单不过了！我一定可以帮到你的！”
她撸起了袖子，在我面前挥了挥。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还是让我自己去找吧，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不是一般人能做到’……难道你不是一般人吗？”她疑惑地问道。
“嗯……我不是一般人，所以你就不要帮我了。”
“欸——你哪里不一般啊？我很好奇。”
她像打量一种稀奇生物一样打量着我，那种眼神让我感觉我像是一只在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动物一样。
真是个麻烦的人啊……
“好奇归好奇，我还得去找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你说话很不客气啊……”
她的眼神有些微妙。
“这样吗？那对不起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
还没等她说完，我便绕过她，往广场的一端走去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啊……”
她看着我，这样感慨道。
我走在街道上，环顾四周，看到的除了人还是人，没有我想找的小幽灵。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看见小幽灵，而看不到其他幽灵，她也说过只有我能看见她，别人都做不到，这或许是我的脑电波波长与她的相似吧，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能完全看清那边的世界，感觉有些寂寞呢……不过我也不可能会感到不满就是了。
看得越多，知道的就会越多，烦恼也就会越多，一层又一层地叠起来，就像被风吹起的沙粒一样，越叠越高，越堆越多，处理都处理不完。最终会变成沙丘，完全看不见里面的结构，里面有什么都看不出来。
所以，只要看见小幽灵这一个幽灵就好了，烦恼少点，在生命终结到来之前，不要再多加去烦恼了，我已经烦的够多了，不想再去思考了。
“呐，你到底要找谁啊？”
“……一位熟人。”
刚刚的那位少女跟着我到处走，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熟人的话……不应该是有联系方式吗？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给她呢？”
听到这番话，我稍微迟疑了一下。
“……我并没有什么联系方式。”
“欸？为什么？明明是熟人。”
“因为——”
因为她是幽灵，幽灵打不了电话。
可我并没有对她说出口，取而代之是“她从未告诉过我她的电话号码”。
“欸——“
她拉长了音，表现出很惊讶的表情。
“居然没告诉你联系方式！她是不把你当一回事吗？”
“也不是这么说，她只是……忘了吧。毕竟她的记性不太好。”
我隐约听到了有人在咂嘴。
“那还真是个记忆力不够好的女孩呢……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记得。”
我回头再次打量了一下她，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怎么了？我的脸上有什么吗？”
注意到我的举止后，她问着我。
“不，就是在想，你居然会把这件事当成重要的事。”
她有些自豪地回答我：“那当然了！既然关系密切为什么不留联系方式呢？万一联系不上可就不好了。再说了，这是友好的象征呢！”
“留个联系方式……是友好的象征？”
“因为……你想啊，关系很密切的人却一直不肯留联系方式，这不就感觉像是有隔阂一样吗？既然有了隔阂却又把关系表现得很密切，这就像是在作秀，其实两人相处一点也不融洽，只是骗局而已。”
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关于留联系方式为什么是友好的象征以及这个象征又代表着什么深刻的含义等一系列理论，听得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停，我懂了。”
我打断了她的话，走向一处长椅，坐在了那里。
她跟了过来，坐在了我旁边，略带笑容地看着我，说：“不找了吗？”
我点了点头，回以“有些累了”。
嗯，有些累了。
从遇到她开始，就一直都在看着她，看着她四处飘荡，到处乱跑，没有一天空闲。她该是有多喜欢这个世界呢？
明明她已经记不得曾经的事情了，明明她是个早已死去的人了，这个世界说不定已经没有她活过的痕迹了，她的存在或许已经从人们的脑海中消失了，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留在这个世界？
我思考着，看着她漂浮的身躯，逐渐疲倦了。
堆积的尘土覆盖在我的身上，我站着，慢慢坐下了，又缓缓躺下了。沉默着，像个死人一样，但我还活着。
无忧无虑么？她那么无忧无虑，一点也不辛苦，不需要考虑什么，因为她是幽灵，幽灵没有理由去想那么多。
我也好想成为幽灵啊……
至少，让我死吧……
“哎，你在想什么呢？”
那个少女正看着我。
“你想知道吗？”
“嗯！如果是烦恼的话，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为什么要分担我的烦恼呢？”
“因为啊……”
她将目光移向了前方的人群，缓缓地说：“这个世界很神奇，只需要稍微一点点的改变就会完全不同，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世界会变得美丽无比，也可能会变得丑陋险恶。仅仅是一瞬间的事，就在那不被注意到的瞬间，世界就变得黑暗无比，看不见一点光芒，只有深沉的黑暗……”
“什么啊，这和我刚刚的问题搭不上边啊……”
“但是，只要心中仍然怀抱着美好的信仰，再黑暗，也能看到前方吧。所以，可不能沉沦啊，我们还需要好好地活下去，或许不知在什么时候，世界突然变得美丽起来也说不定。既然会一瞬间黯淡，自然也会一瞬间光亮，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所以，我要去帮帮别人，那些还活着的人们，让他们也知道，世界其实并没有那么糟糕……“
她又看向我，对我一笑。
“这就是我想分担你的烦恼的原因，很单纯吧？”
不经意间吗……
我的脑中忽然间闪过了一副面孔。
“很无厘头就是了……”
“一点也不无厘头！”她鼓起了脸，“这可是我的善意！”
“是呢，毕竟是你啊。”
我轻笑了一下。
她一脸不悦。
“呐，如果你感觉活着很累，会怎么办？”
“当然是去放松自己啦！”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回答。
“如果，那些可以放松自己的事情已经没有了的话，又能办？”我这样补充着。
“可以放松的事情……没有了？”她有些迟疑，“不太可能吧，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啊，比如说逛街啊，去旅行啊，去游乐场啊，和别人一起共度时光啊之类的，这些事没可能会没有吧？”
啊啊，人们都会这样想吧？
所以，我又该怎么办呢？
“当你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过去与你相识的人们，那些你曾热爱的人们，那些你曾眼睁睁看着离去的人们，他们萦绕在你的脑海，你能安睡吗？在你睁开眼睛后，那些残存的影子仿佛重现在你的眼前，你又能认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吗？仅仅是这样简单的动作，却没有简单的心情，尝试去放松，又能看到什么呢？”
“你也太消极了吧！”
她这么感慨道，却又低着头思考。
她思考了很久，却又想不出什么答案。
她只是说：“别说着像是朋友和家人都离开了啊……”
对于我来说，的确是这样啊……
“剩下的，就只有去死了吧？”
我剩下的，就只有去死了。
“去死啊……去死不是件好事呢……”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我知道，所以我想去死。
很累啊，心脏似乎不会跳动。
就作为死人一直这样下去吧。
还是不要去追求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吧。
我会很快就去死的，小梦……
“如果，无论怎么样也死不掉呢？”
“……什么啊？”
“无论怎么样都死不掉，就算受到多重的伤，就算是流去过多血，就算是脑袋搬家……即便有再多的痛苦，也仍然不会死去，我还能做什么呢？”
“……”
她沉默了，她没说一句话，她无法说出一句话，就连像样的说笑也做不到，因为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我是什么情况。
“如果，我是说如果，哪一天你离开了我，已经失去了近乎所有的我，还能剩下什么？连死去都做不到的我，还剩下什么，小幽灵？”
我大概，什么都不剩了吧？
“哈哈……又被发现了啊……”
她尴尬地笑着，像以前被揭穿的时候一样。
她曾这样过，突然附到别人的身上，不征求别人的意见，占据别人的身体。但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要说完全没做过的话，她还是有的，比如说用别人的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的……
“这次，你又想做什么啊，小幽灵？”
她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
“什么意思？”
她看着我，一言不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怎么了，小幽——”
“不是哪一天了。”
“什么？”
“不再是哪一天了，”她缓缓说道，“已经到了。”
“欸？”
她看着我，说着：“对不起啊，我没能帮到你，一直以来都是在依赖着你。我曾想试着去帮帮你，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啊……林历也是，唐宇也是，小梦也是……还有我自己也是，我什么都没帮到你啊……你想要的，我一个也带不来给你。”
“我啊，真失败啊……”
她似笑非笑地说着，眼泪不禁从眼角挤了出来，又被她抹去。
“我想起来了，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会死，自己又为什么要留在世上。”
“什么啊……”
她深呼吸了，然后慢慢地向我说着：
“差不多在一年前，我的记忆慢慢地开始回来了。刚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片段，感觉像在做梦一样，所以我就擅自把它认为是我做的梦了。但是仔细想想，我好像不会做梦啊。无论多少次闭上眼，再睁开的时候看到的只是第二天的黎明，没有做完梦后的空洞，也没有关于梦的任何片段，我根本没有做过梦啊。所以我开始在想，那会不会是我以前的记忆？而后来那些记忆逐渐变得完整的同时，也印证了我的猜想。”
她说，她在那些梦中看到了其他的孩子，她和那些孩子在玩耍。那是在一个小镇里，她无忧无虑地奔跑着。
天黑了，一个女性会来叫她回家，为她和另外两位男性煮好满满一桌菜。她说那是她的父母和哥哥。
在哪一天，很多孩子还有她的家人都聚集在一起，关着灯，在一张桌子旁唱着歌，端上一个插着蜡烛的大蛋糕。她也跟着唱了起来，而后吹灭了燃烧着的蜡烛。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家里产生了矛盾，争吵声不断。哭泣声总是围绕着妈妈，她甚至拿起刀划在自己的胳膊上，看着鲜血流出来；爸爸成天酗酒，会突然地打我和哥哥，妈妈总是在阻拦；哥哥忍受不了了，于是他搬出了家，再没回来过。”
“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些什么。我想帮帮他们，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能看着这个家渐渐分崩离析。我的朋友们啊，渐渐地看不见身影了：在什么时候突然搬了家，在什么时候再没出现过，在什么时候不再同我说话，在什么时候住进了医院，在什么时候只能看到灰色的照片了……我能做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的朋友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帮不了他们；我的家出了什么问题？我不知道，我帮不了他们。我能做的就是看着他们慢慢远离我，看着我曾经依赖的人一个个和我划出了鸿沟。我真是个失败的女孩啊……于是在哪一天，在经过哪座桥时，看着不断流动的哪条河，渐渐地，我入了迷……等到再次睁开眼时，我就开始了漫无目的地游荡。”
“所以，你说这些……是想做什么？”感到不安的我向她这么问起。
她将那个少女的手伸了出去，一边看着一边说：“你看，这只手是真实存在的吧？我一直都想有这样的手。可是我是个幽灵啊，有的只是虚幻的，甚至不存在的手。别人看不见，只有你和我可以看见，很可悲吧？”
“……”
“我还在想，也许经过什么事情，或者到什么时候，我也就能用我的手去触碰别人了吧？但是，连那样的手都消失了的话，那我大概就不会再有什么触摸别人的机会了。”
她的话像电一样，电到了我的身躯。
不再是哪一天……已经到了……
我瞪大眼睛看着她。
“你说的——”
“对啊，就是那样啊。”
“……你说话还真平淡啊……”
她轻笑了一下，回答：“本来也就仅仅是这样而已，这是迟早的事吧？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但至少要担心一下吧……”我无奈地叹着气。
“好啦，没什么好在意的。”她摆着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着，“幽灵迟早都会消失，成佛也好，变成怨灵也罢，到头来都是会消失的。所以，尽管有些意外，但当我看到自己的手开始变得透明时，我就已经意识到了，尤其那是在和我那些记忆一起出现的时候。”
“我记得那个时候你也有发现我的身子变得透明了一些，不过我说那是我玩的花样而已，你也就那么相信了。现在想想，你还真是笨啊！”
“一脸自如地在说我笨……”
她又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想想从那种状况出现以来已经很久了，结果到现在才变得严重，大概是在等我的选择吧……我想继续留在这里，所以我没有那么快就消失。但是到了现在，我也不得不走啦，毕竟已经再没什么时间了……”
“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你又认出了我，所以我没机会再骗你了。你看，天快黑了，我差不多该走了。所以，我要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
所以，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么……
我的身躯像被漩涡卷动，胃莫名地在翻腾、滚动，身体在悲鸣，好似在喊叫。
我该习惯了，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了，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我是个无法死去的人，更确切地说，我不该被称为人。
我只是长着人的样貌，不断地去观望和感受这个世界，不停地重复着相遇与离去，一直体验着孤独与悲哀，这样生来不知为何的非人之物罢了。
这样的我，应该习惯了他人的离去。
“你已经习惯了吧？毕竟你已经活了好久了。”
“嗯……”
“那样我就放心了！我走了以后你不会感到不自然，可以好好一个人生活下去——这样的话，不对吧？”
她注视着我，尽管那是与我们素不相识的少女的身体，但我又仿佛看到了那天夜晚她的那副表情。
那时的我蜷缩在房间的角落，那时的她就在我身边，她紧抱着我，轻声对我说“还有我在”，而她却也满含着泪水。
“这种事哪有那么简单啊，我已经待在你身边很久了，都不知道是多久了。连这样的我都要消失了，那到底还会有谁一直陪着你呢？我们待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啊，我消失了，你就会回归到一个人了，你就会剩一个人了……明明我们都待在一起很久了啊，可是我却要走了啊……我还什么都没帮到你啊……”
黄昏的光透过少女脸上晶莹剔透的珠子进入我的眼中，我在那之中看到一个淡淡的身影：
白色的发夹，黑色的齐肩短发，淡蓝色的花边连衣裙，尚未发育成熟的孩童的身躯——一如往常的样貌，这就是小幽灵，只是淡到我难以看清，只是不断在流着泪。
少女的身子倒在我的怀里，小幽灵已经离开了她的身体。
“我真是失败啊……谁都没帮到，只是依赖着别人，真的是毫无用处啊……对不起啊……对不起……”
……
…………
……对不起，我也是，什么都没做到……
我想哭泣，我想流泪，可我不知为何哭不出来。
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自己已经成这样了，像是失去了流泪这样的能力，成了一个无法为自己的苦难而哭泣的人。
我，为什么还没死？
连小幽灵都要消失了，已经没有人陪伴了的我，为什么还没死？
我想死去啊……
我想要去死啊……
“我也，想要消失啊……”
“那，等你消失的时候，我就来接你，好吗？”
她这么说着，不是用少女的声音，而是她自己的声音，只有我听得见的声音。
“啊啊，那就来接我吧……我会努力的，努力地去死……”
“嗯，约好了哦！”
她笑了，带着泪水。
夕阳下，她的身躯越发变淡，逐渐地，与夕阳融汇在一起……
是在什么时候呢？
是在那个时候吧？
那个时候她又一次突然消失了。
那个时候的我满大街地寻找她。
那个时候的她会用别人的身体靠近我。
那个时候她会假装不认识我，故意向我搭话。
那个时候的她是个笨拙的女孩，一不小心会露出马脚。
那个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揭穿她。
那个时候她会倔强地不肯出来。
那个时候我会屈就她。
那个时候她会让我陪她做很多的事。
那个时候我会满足她的要求。
那个时候的我和她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唔……”
少女醒了过来，摸着头缓缓爬起身。
“我……怎么了？”
“你之前睡过去了，睡了蛮久的。”
少女被我的声音吓到了，她看向我，盯了我好一会儿。
“我一直坐在这里看着你，现在你醒了，那我就走了。”
“等等！”
我刚想起身离开，少女就叫停了我。
我看着她，问：“怎么了？”
她看着我许久，最后说：
“……谢谢……”
我向她回以微笑。
“谢谢。”
“呃……什么？”
“再见。”
“呃……再见。”
“嗯，再见。”
再见，小幽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