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真实而言的不真实，正是【虚假】吧。
但却不是虚假本身。
究其原因的话，真实也可能来源于虚假。
亦即，虚假，孕育出真实。
就像父母和子女一般，能说他们一方是人类而另一方不是么？
就算你说这是胡说八道也无所谓。
因为事实大抵是如此的。
真实，正是这一类的东西。
“雯，若说有什么要吐槽的地方的话。”少年转动着手中的篮球，擦了擦汗。
不是在指尖上转的那种，少年没有那么高超的技术。
不如说，技术很差。
证据就是。
“我一球都赢不了你，这种设定非常有必要更改一下吧。”
沮丧的表情，不如说是气呼呼的表情。
唔，怎样都好。
“溟以为是在小说之中么？设定这东西在现实是没办法更改的。”
意外的戳中了什么“真实”的吐槽呢。
真实，这玩意无法更改啊。
“那，换一种说法。”少年在椅子上坐下。“让我赢一球。”
对视。
“开玩笑的。”
“嗯，如果不是的话可就糟糕了呢。”少女的眼睛看向别处。
“不如说，真正想说的话就是，等我找到厉害的师傅，学到了球技之后，就回来击败你。”
“如此正经的说出来了，武侠小说中的台词。”少女嘿嘿的笑着。
“不过武侠小说中是没有‘球技’这个词的吧？应该是武技之类的。”
“嘿，怎样都好，不要在细枝末节上较真嘛。”
短暂的沉默。
沉默，也是一种语言。
很深刻的那种。
“所以说，是在等我开口么？”少年环顾四周。
问出这种话本身就很无聊吧？
“嗯。”点头承认了。
“也是，毕竟提出要找雯的人是我呢。”少年叹了口气。
“是那么难以启齿的事么？”
“若说是难以启齿，有这个因素。但是所谓的‘难以启齿’也有很多种类吧。因为内容本身难以启齿或者是因为不知道从哪部分开始讲起而觉得难以启齿之类的。”
“好长的句子，听了之后就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外星人而是溟本人了呢。”
“什么时候长句子成为了我的标识了！”
“哈哈。”
“唔，难得你心情这么好，我得趁这个机会赶快说出来。”
“喂，那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成为我的标识了呢？”
笑声。
对话有的时候就是会有这种中场休息一样的阶段呢。
“想了想，还是决定单刀直入了。”第二轮对话开始。
“嗯，单刀直入啊，好像是会让对话变得进展很快的词汇呢。”
“嗯，那么说倒是没错。”
“嗯，那我认真听着。”
眼睛睁大。
认真过头了吧你！
“你这么认真搞得我会很不好意思。”
“喂喂，那是男孩子应该说出的话语和作出的表情么？”
少年扭过头。
“看来你还是没有做好准备呢。”少女的眉梢上扬。
“不会，做好了准备，做了很久的准备。”
说是很久，倒是不真实的。
若说整个“准备”本身，也许持续了一段时间。但是做好了有关展开那个话题的准备的时间，却出乎意料的短。
吃晚饭的这段时间，就完成了。
若说完成了，也很牵强。但是好好讲出来应该是没问题的。
然而，需要一个开头。
“总觉得这样发展下去好像是你要站在讲台上演讲的感觉呢。”紫发少女活泼的伸出手指。
“啊，别说了，不好的回忆。”
“嗯？为什么？很可爱啊，那个满脸通红、口齿不清、紧张到不行的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在我面前变成了一个毒舌和暴言构成的角色了。”
“喂，超过分的说法啊。”表情上却没看出生气的样子。
“你的还不是一样？”
“可是你那时候的演讲真的很失败啊。”
“哦，我都要跪倒在地上了。”少年捂着脸。
嘿嘿的笑容。
“没关系，人有着各种各样的才能呢。擅长的领域，不擅长的领域，之类的。”
“就比如，篮球是雯擅长的领域这类的？而演讲这种事就是在我不擅长的领域里。”少年歪着头。
“应该可以这么说。”
“也有人说过，似乎努力的话就能弥补才能的不足。”
“嗯，应该说有些事可以，有些事就不行吧？我是这么觉得。”
“唔？”少年眯起双眼，盯着女孩的脸庞。“总感觉雯变成了一个深刻的角色了呢。”
“若说深刻，实在是过奖了。”
嘿嘿的笑着。
“总感觉你今晚精神特别好，有好事发生？”少年将头歪向另一边。
“非要说的话，不如说被你叫出来谈话还是头一次呢。”
“啊！对了！”少年捂住额头。“我要说的话题都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啊！”
“呵呵，没关系的，因为溟在谈话这方面不擅长呢。”
跪倒。
第二次中场休息结束。
第三轮谈话开始。
“好了，这次我要认真的开始说了，不会再被别的话题打断了。”
“哦，无比严肃的神情呢。”“啪啪”的掌声。
“还是继续刚才的，单刀直入的说明。”
“哦，亏你还能想起来呢。”
“不对！怎么感觉你老是在把我往别的话题上面引？”眯起眼睛。
“好啦，那我不插嘴，你继续。”
“嗯，继续。”
一定得说出来。
“雯，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确定是和你要说的话题有关的？”
“啰嗦！”
嘿嘿的笑着。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了？
虽然以前也是，总是会露出笑容。但是今晚感觉笑容额外的多呢。
好时机。
“雯，你是那种会相信双眼的人么？”
“双眼啊？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是那种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的人？”
“嗯，就是那个意思。”
“欸？”少女撇了撇嘴。“那是自然的啊，我觉得亲眼看到的东西，应该是真实的。不如说，我只相信亲眼看到的东西，这样的。”
“哦，这样啊。”
看了看自己右手食指上的戒指。
“那，再问个问题好吗？”
“嗯。”
“雯的话，见过一个红色短发的，戴着礼帽的男人么？”
“…”
果然。
心脏的跳动声，都能听到了。
“雯，见过他？”
“嗯。”
沉默。
“那家伙，说了什么？”
声音已经在发抖了。
抖个不停。
“要说的话，是我拦住他的。”少女低下头，看不到表情。
“你，拦住他？”
完全不明所以。
为什么？
“因为感觉很不好。”
这是单纯能用女性的直觉来解释得东西嘛！
不，这时候没必要在意这种事。
“然后呢？拦住了之后呢？”
“我想说。”少女抬起头，一脸疑惑的表情。“溟认识那个人？”
反被提问了。
“嗯，认识他。之后我会好好解释，能先回答我么？”
“好吧。”少女重新低下了头。
“就是那天在街上看到的，觉得感觉很不好，怎么说呢？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女孩歪着头，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不详？”
“唔，差不多，但又不全是。可能是本能的觉得很危险，但是又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样的感觉。”
那个是不可能的吧。
“嗯，然后呢？”
“然后，就伸手把他拦下了。”
“就和拦出租车一样的动作？”
“老实说，我从来都没对陌生人做过这种动作，自己都吓了一跳。不如说是身体无意识的反应一样。”
别说对陌生人了，就算对熟悉的人，你也没做过这种动作吧。
但是这话没说出口。
“确实。不过那家伙被你拦下来的话，一定做了什么吧？”
尽量使声音显得平稳。
不过有点到极限了。
仿佛听到答案都觉得要崩溃了一般。
坐在面试等候区的人。
只能联想到这种场面。
不，比那个还要恐怖的多。
“没有。”少女抬起头，一脸的平静。“不过他和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
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说，不要想着随便进入别人的世界。”
中场沉默。
以拳击比赛来形容，可能有点合适。
不合适的地方在于，这不是比赛，这类的。
就比如，在小说中，每段话的结尾不知道表达的意思是否准确的时候，就加上“这类的”这种句尾。
其实是很耍赖的做法吧。
模棱两可的说法。
显得虚假。
虚假，不真实。
人的话语是否是真实，也似乎是无从判断的事。
所以要加上“这类的”，这样的。
“这样，就结束了？”
“嗯，之后他就走掉了。”少女的脸有些发红。“说实话，现在也觉得自己很失礼。但是真的是身体自说自话的动了。”
“嗯，我相信你。”
“欸？”
“不如说，我接下来说的可能更不容易让人相信。我如果不相信你的话那我自己的立场都要失去了。”
“这样啊。”少女将头发向耳后拢了下。
局促不安的神情。
“那么，可以由我来发问了么？”
“嗯。”
理所当然的事。
“那个男人，和溟是什么关系呢？朋友吗？”
每次少女的问题，都使人联想到灯光。
不是问题本身，而是提问的神情。
但是光的强度，有不同。
但是似乎又和问题的内容或者感兴趣的程度无关。
“不是什么朋友，硬要说的话，我也和他遇到过。”
“就像我这样？难道溟也…？”
“不是，是他拦住我的。”叹了口气。
“唔，如果是难以启齿的事的话。”
呵呵，才不是吧。
“不是啦，其实，这个男人是我主动来找雯的主要原因之一。”
少女认真的听着。
“那个男人…“
措辞。
“那个男人，是恶魔。”
“恶魔？”少女歪着头。
“恶魔的话，是从心理人性上说的，还是从种族上说的？”
“……”
不，会错了意。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很劲爆的话么？”少女眨了眨眼。
还不够劲爆吗？！
寻常人会若无其事的就“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恶魔”这种种族上得问题而吐槽么？
开玩笑也有个限度吧？难得少年用了那么认真的表情提问。
“不，若说劲爆的话，你已经远远超出那个程度了。”
“哈？”
“那我就回答你。”
对了，对于眼前这个脱线的家伙，果然就应该直截了当。
对于劲爆，就要还以劲爆。
以暴制暴，以恶制恶。
虽然比喻的不太对劲，但是道理是相同的。
不，不如说这种违反社会安定团结的话本身就不该说出来。
但是换个比喻也来不及了，那只能继续。
“那个男人，就是恶魔，从种族上来说……”
欸？
欸欸欸？
“怎么了？溟？”
这个时候一脸淡定的少女仿佛融入了夜色本身。
“不对，那个男人，确实似乎是人类。但是，他又有着恶魔的能力，那这样的人，应该不能说是恶魔吧。应该说是拥有恶魔能力的人类？唔，那到底是人类还是恶魔呢？”
少年的喃喃自语。
“我觉得，这样的人，应该算是人类吧。但是他又有恶魔的能力，那应该是恶魔的眷属，之类的？”
“……”
恐怖。
“怎么了？”
“那个，你到底是谁？”
“哈？不要摆着那么一脸戒备的神情向后退着说这话啦！”少女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说出眷属这种词？”质问的口气。
“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罢了，所以我觉得用在这里可能会合适。”
“呼。”
松了一口气。
这家伙，应该是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是开玩笑的吧？少年如是想。
但是，这样想的话就更不该松一口气了啊。
那岂不是自己说了半天，这家伙根本就没当真嘛。
“但是我没有当你说的话是小说里的话的意思。”少女摆了摆手。“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
仅仅用着“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这类词无法形容的表情，如今真实的出现在少年脸上。
“呐，从以前其实就是了。”少女拢了拢头发。
“溟，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吧？”
自己看不到的真实。
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