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现在的我正躺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单人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真该给医院提个建议,至少该把窗户弄在病人的正前方吧?
现在这样头部不能动的话,根本看不了窗景啊。
真郁闷。
是的,我住院了。
原因是“脑震荡”以及“右肩部关节脱臼”外加“腕骨粉碎性骨折”。
听起来很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但是根本不是那回事。
摆明了就是医生的那一套老论调嘛。
明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结果到了医院就要住院,真可气。
话虽如此,但是却不得不去医院。
想想就觉得麻烦。
啊啊,麻烦死了,麻烦到不行。
事实上我现在也是出于这种麻烦的状况中了。
每天这样无所事事的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
这样就是俗称的“无聊”了吧?
虽然说是“每天这样无所事事的”,好像我维持这个状态过了很多天一样。
但是,实质上却不是如此。
确切地说,到今天为止,是第三天。
然后,在第一名探病者的到来之后,我就想到了麻烦事将要接踵而来。
果不其然,我是对的。
说起来,说是“第一名探病者”,其实应该是“第一批探病者才对”。
因为是两个人。
“呐,大哥哥的最后那一招真的好厉害啊,身为妖怪都觉得厉害到不行!”
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一边说一边挥动着双手。
随着身体的动作,粉红色的外套也一摆一摆的。
这就是所谓的“萝莉风”吧?
啊啊,麻烦死了。
“不过,雪姐姐的招式也很厉害啊。可能人家当时说错话了,结果…”
我拍了一下她的头。
“没有那回事,她最后的结果和你无关。”
说到此处,我看了看天花板。
眼下的我只能看到那里。
白色短发的少年只是一言不发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淡淡的看着我。
“可是,呜呜,因为我的缘故,大哥哥你现在这样…”
我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温和一点。
“这个样子啊,哈哈,那就更加和你无关了。不是你的错!”
说实话,第一批探病者我应付不来。
虽说别人常会取笑我“萝莉控”,每天都“萝莉控” “萝莉控”的叫个不停,真是有够烦人。
但是我本质上可不喜欢和小女孩打交道。
太麻烦了。
二次元的萝莉固然很萌,但是现实里面的就要打个问号了。
不,是惊叹号!
现实里面的小孩子很烦人。
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好好说话。
嘛,虽然我也曾经是小孩子啦。
所以,我也没有说教别人的资格。
然后,第二批探病者,至少在年龄上,是我可以好好对话的阶段吧。
这让我有点庆幸。
“所以说,您的那个装束是什么?木乃伊cosplay吗?”
这句话让我差点把喝了一半的水全都喷出来。
好险,险些就失态了!
“唔,溟,这么说多少有点…”
我看了看紫发的少女和黑发的少年。
上次见这两人的时候,亏我还努力的营造自己的“成年人”形象呢。
仅仅一个篇章就崩坏了吗!
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其实,我是想来问下关于‘观测者’的事的。”
“……”
“所以说,在封印的时候,您说了只有‘观测者’才能做到吧?”
“是呢。这个技法是我从另一位观测者那里学到的。”
“另一位观测者?难道还有很多观测者么?”
“不,虽然我不知道海外,不过在这片土地上也就只有寥寥数人罢了。”
“哈?”
“说起来是很无聊的故事了呢。”
摆出了这幅态度,少年便没有再继续深究下去。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还是很有和小孩子打交道的才能的嘛。
“话说回来,‘葬器’又是什么呢?”
“那又是更无聊的故事了。”
盯……
……
失败了。
看来同一招用上两次就没用了啊。
“哎哎,真的没什么大不了!所谓‘葬器’就是埋葬某一种事物的兵器,也可以说是‘针对型武器’。那把剑就是专门斩杀神明的葬器——神葬﹒儒。你们也都看到的,除了神明以外,什么都斩不了。但是如果对象是神明的话,那么便不可抵抗。就是这样的东西。”
“听起来可真是不得了啊。这样的‘葬器’有很多吗?”
“嘛,一共是九件。”
“什么嘛,您那个挤牙膏一样的态度。如果是店长的话,绝对不会说到一半就住口了的。”
“喂喂,我真的只知道这么多啦。就算是千云老师,也只会说‘呵呵,我就只知道这么多了’这样的啊!”
“骗人!”
烦死了,我真的没办法再继续这样的对话了。
老实说,没人来看我的话我一个人睡大觉还轻松些。
说话真是累的不行啊。
印象里,我总是说着“啊啊,麻烦死了”“麻烦到不行”这样消极的话语。
这都快成为我的口头禅了。
说起来,溟他们给我总结的口头禅是“嘛,虽然我也没有说教的资格啦”这样的。
但是我可是绝对否认的,我才没有老是说着这样的话。
我还没有自高自大到那种地步。
“什么嘛,小言你的口头禅应该是‘切,无聊到不行’这样的啊!”
“别胡说八道了啊!我何时说过那样的话!”
虽然这样说,但是我又没办法对眼前这个家伙发火。
可恶,就是因为这份软弱,才会让这个家伙变本加厉的嚣张起来。
就是因为这份放纵,才会一个两个都用那么嚣张的耍着人玩的语气和我说话。
“哈哈,看你那个cos木乃伊的造型就让我觉得好笑啊,哈哈哈哈。”
“……”
“本姑娘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觉得,噗,哈哈哈哈哈!”
“……”
“哎哎,话说,你又再一次把雪女封印…噗!”
“你给我好好说话啊!”
“什么嘛,真的生气了呀。”
眼前的女人,用着真正的狐媚的表情看着我。
长长的黑色头发,末梢略微卷起,高挑而纤细的身材,吊眼角,碎刘海。
她总是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色的衣服。
不管是现在的羽绒服,还是夏天的连衣裙,全都是这个颜色。
该说是洁癖还是怎么样呢。
真让人搞不懂。
虽说黑色是给人以肃穆稳重的印象啦,但是对于眼前这个家伙,根本就是不合适的啊。
搞不懂她为什么还坚持到现在。
这家伙是我的大学同学。
不,应该说是早在上大学之前就认识了。
该怎么说呢,这种感觉,介绍的时候说是“大学同学”明明没错,可是却给人以很别扭的感觉。
而且这家伙疯疯癫癫的,性格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嘛,在这一点上我是没有说教的资格啦。
“说起来,到了最后你也没有对雪神说一句有用的话呢。对待女性真的是很失礼啊。”
“啰嗦啦。”
“老是说着‘我是利剑,又不是磁铁’。拜托,那只是借口吧,这都什么年代了。”
“……”
“不过嘛,你也做了你该做的事了,小言在这一点上很厉害呢。装出不努力的样子,其实意外的很努力呢。”
“啊啊,还真多谢您的夸奖了。”
“不过嘛,冒险的时候应该叫上我的嘛,就像以前一样。”
啊啊,这根本不是什么冒险,而是我被一个女人强行拽出来而牵扯出来的一堆无聊事。
当然了,我没把这话说出口。
“我也是无意,偶然啦。下次会的。”
“哎?什么态度嘛,那个不敢看我的样子。”
这女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以耍着人玩为乐啊。
“哈哈,那么,木乃伊同学安心养病吧。看你这样子,新年应该能赶得上呢。”
女人背着双手,优雅而调皮的迈着步子,向着病房外走去。
“不过嘛,若是要被迫留在医院里一个人看着天花板过年的话,给本姑娘打电话,人家也是会考虑过来得啦。”
“什么嘛,空着手来探病的家伙还好意思这么说。”
“哎?这根本就是恩将仇报嘛,难得我还来看你一次。”
女人并没有皱起眉头,而是开怀大笑起来。
“那么,拜拜咯,Mr.孤独终老同学。”
真恶毒!
女人笑着挥了挥手,然后,拉上了门。
什么嘛,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改变。
就在我叹着气,把溟他们带来的橘子拿出一个拨开的时候,房门又被“唰”的一下拉开了。
“对了对了,人家忘了告诉你!”
那家伙从门的夹缝中露出头来。
“鬼姐让我带话,论文明天之前不交的话,期末就别想合格了。”
“哎?”
“那么,这次是真的再见了哦,Mr.背运先生。”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房门再一次合上了。
这什么状况?
我的头重重的靠回到枕头上。
这个家伙也是,那个家伙也是,全都以耍着我玩为乐事啊!
气死人了。
麻烦到不行。
我勉强的扭过头,看了一眼窗外。
什么啊,又开始下雪了啊。
雪嘛,我不喜欢,也不讨厌。
不过,在这雪天里,看到了那个拿着长剑的女人的身影。
没有笑容的女人的面容。
直到最后都是不顾一切横冲直撞的神明。
雪,原来是这么狂暴的东西吗?
怪不得,那么寒冷呢。
那么寒冷,那么刺骨。
也那么美丽。
那么悲哀。
不过,也终归只是无聊的故事罢了。
一如她无聊的结局。
就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