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兹尼的每个角落里都布满了战火,原本质量优良的水泥路路上堆满了炮火翻犁出来的黑土覆盖着,路两旁的白桦树上已经没有了叶子,白色的树皮不知道何时染成了黑色。
路面上堆满了垃圾,汽车残骸和弹壳,仿佛每一个窗口后都有可能探出枪口,一辆越野卡车在这样崎岖的路面上飞驰着。
坦克的隆隆声在城市中响着,从苏联时代开始就令俄罗斯人引以为豪的装甲部队也在这片凶恶的土地上受到了挫折。
战争吓坏我们,巷战又吓坏了战争。等到战争避无可避的时候,巷战就成了弱者对付强兵的最佳选择。但所有人都心如明镜:巷战真是“绞肉机”,是屠宰。胜方败方,损失惊人。
火焰在城市中蔓延,仿佛身处炼狱。
一辆坦克缓缓地沿着街道小心前进,而她的身边却没有护卫的骑士,孤零零的好似亡国的公主,柔弱的双手握紧了尖锐的长剑,紧张地观察着周围。
狼群隐藏在黑暗中,亮出了它们的獠牙。
街角的躲藏的车臣士兵向着快速移动的卡车胡乱扫射着,子弹穿过车蓬薄薄的一层铁皮,从卡车的另一头传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迷彩的卡车车侧缓缓地流下。
卡车仿佛千军万马中杀出的骑士,加速冲出了包围。
在一个平静的岔路口上,一辆坦克停在路口,车长探出头,轻轻趴在了车顶的重机枪上,一小队联邦士兵穿着苏联时代的老式卡其色棉服,神情麻木的看着一个上士大笑着将一个个装满橙色蜂蜜的玻璃罐子从箱子里拿出来,然后用力砸到地上。
橙色的粘稠液体和玻璃碎片四处飞溅着,但是周围的士兵仿佛麻木了一般,抱着步枪,安静地看着上士的动作。
一辆卡车缓缓地停在了这个检查站,老肥那张圆脸探出了驾驶室,露出了缺了几颗牙的嘴,冲着那个上士大声喊道:
“市医院在哪里?”
“你去那里干嘛?那里被困住了!都是车臣人!”上士大声回答道,接连不断地把罐子从箱子里拿出来,砸在地上。
“草泥马,少她妈废话!”
“就在那,不远了。”上士大声喊到,指了指前方,一个与常见的筒子楼不同的建筑物暴露在老肥的视野中,白色的墙灰在战争中变得斑驳脏污,代表着医院的红十字已经变得暗淡而难以分辨。
“艹,你干嘛吧罐子都打了?”
“车臣人留下的,别让士兵喝了,要不然拉肚子。”上士嗤笑了一声,大声地说着,“打仗都不会,还他娘的拉肚子。”
老肥沉默了,挂上了档,继续踏上了去往市中心医院的路。
迫击炮弹划破长空,小口径炮弹吹着口哨,122的榴弹炮轰隆隆的像打雷,152的重炮呼噜噜地仿佛在空中开火车。
碎片无情地震塌了小楼,巨大的烟尘破坏了城市的高标号公路,小炮爆炸的碎片四散飞溅,被遗弃的卡车被爆炸掀飞,各种各样的零件和尸块被爆炸的气浪掀到空中,接着又像下雨一般落下。
卡车加速向前冲着,血色染红了卡车的车窗。
越过双方炮击的真空区,就是格罗兹尼市的市医院,那里驻扎着106摩托化步兵旅仅剩的预备队和野战医院。
“停下,狗娘养的!”一个哨站的俄军士兵扒住了卡车的车门,不顾车上的冒出的火苗,朝着车里大声喊到,“这是什么车?”
“运尸体的。”
“拦下他!艹”
俄军士兵从围墙边的掩体里爬了出来,围住了燃着的卡车,嘈杂的叫骂声几乎盖住了隆隆的炮声。
失控的卡车一头撞在了结实的医院外墙上,紧随而至的是蜂拥而至的士兵。
“举起手来!”“出来!”
“自己人。”“别开枪!”
“啥JB车啊,门都打不开,要是有辆装甲运输车就好了,踏马的。”老肥口中抱怨着,用枪托砸碎了车窗,从车里爬了出来,跌落在地上,口中骂骂咧咧地嘟囔个不停:
“让士兵在这操蛋的车臣翻筋斗,都跟踏马的特级替身似的。”
“我丢你个老母,把伤员拖下来!”医生大声喊道,指挥着身边的士兵从冒着火焰的卡车上拖出还没有烤熟的人。
虽说是医生,但是这座小城的医院里几乎没有资深的外科医生,从医生脏兮兮的白大褂下露出的迷彩服来看,他们也都仅仅是从前线撤下来的医护兵。
战斗才开始仅仅三个多星期,这家医院的各个科室和病房里横七竖八的躺着数百位缠着绷带的士兵,他们都是来自前线中撤退出来的幸运儿。
为数不多的留守护士很快便发现自己已经处于一个医生的地位,指挥着路过的士兵或者轻伤员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人手的匮乏尚且不论,单单是医院里存储了药品就已经已经快要见底了,就连常见的盐水吊瓶可能都没有剩下来的炮弹多,物资送不上来,而伤员却不断地从前线收缩,这让卫生连的连长也有些不知所措。
混乱的士兵们依旧嘈杂着,有些人一边暴躁地抱怨着,但是却开始动手将车上的伤员和尸体向下拖着。
“运什么尸体啊,我们中间人的尸体还有一大堆呢!”
“快抬啊!少踏马废话,手放下面!”
“草泥马的武装工兵,怎么这么沉啊!”
“抓住袖子,小心往外拖…见鬼…”
“真倒霉,这小家伙肠子都快流出来了…”
“你快来帮一把啊!卧槽。”
“好臭的脚啊!货物二百的脚都那么臭的吗?”
“往哪里拖啊!快快快!这家伙还有气!”
突然一枚炮弹落在了附近的建筑上,飞溅的水泥块噼噼啪啪地落在了科斯佳的头盔上,刚刚散去的硝烟气息熏的人只想流眼泪。
“艹,我都快成货物200了。”老肥笑了笑,残缺的牙齿露在外面,说着站起了身,跟着新兵连一起挤进了医院。
“这踏马是怎么了?行动开始的时候就和一坨烂泥似的。”科斯佳抱怨着踩着医院中原本是公园的黑土地上,火苗逐渐在他身边的残骸上腾起,空中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
“艹,迫击炮!”
老肥一下拉倒了身边的科斯佳,一枚迫击炮弹直挺挺地落在了他们面前的黑土地上。
弹尾的六枚金属尾翼上的绿漆剥落,露出了里面的银色金属质地的材料,一缕白烟还在炮弹的尾部缓缓飘起。
“敌袭!”一个士兵高叫起来,百十号人挤在一起,慌慌张张地向着医院门诊大楼挤去。
老肥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未爆弹,又看着慌乱的新兵们,像挖人参一样小心地拔出了炮弹。
“老肥?”
“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老肥说着,轻轻拧掉了炮弹前段的被冒,小心地展示给身边的科斯佳:“惯性引信,因为地面太软,所以…”
“我可不介意再把你当盾牌的,长官。”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