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兹尼市医院,苏联为这座小城留下的社会保障福利机构,一个由为数不多的几栋灰色小楼和一个小花园组成的中心医院。
通常情况下只有四百人编制的中型医院只有二百多张床位,而现在却涌入了近千人的轻重伤员。
战争就像一个巨大的熔炉,军队送上去就熔化了,部队整连整营地被送上前线,有的连队三个小时损失了二分之一,有的连队一夜之间伤亡了五分之四,有的连队…上了前线之后就再没人回来。
高加索军区的卡车日夜不歇地从后方向前运送着一车又一车的物资,又撤下了一波又一波的伤员,坦克顺着乡间的土路隆隆地开赴前线。
补给站设立在城区外的一片空地上,预备役机炮师的小口径高平两用炮警戒着出城区,仅有的几门重迫击炮周围摆放着堆积成山的弹药箱。
卡车和装甲车不时地经过这些穿着各式各样军服的炮手。一些预备役部队的士兵还穿着带着苏联时期的旧军服,不停地把空弹药箱扔出阵地,然后沉重的弹药箱撬开。
虽然炮手训练不足,即使在经历了两三个星期的战斗,这些新兵还是不能熟练地将他们仅剩的大口径迫击炮对准目标。来自俄联邦各个地方的士兵口音和表达方式的不同,总参谋部的命令也是模糊不清。
而无线电中传来的各种各样的信息有时完全相反,这也让炮火观察员十分苦恼。
当然前线的士兵更讨厌这种东西,自己军队辛辛苦苦从后方泥泞道路上连拉带拽拖上来的炮弹不是这么用的。
“草泥马,什么情况?找掩护!”
“这里有人受伤!”
“快点拖上来,拖过来!”
“通讯员!该死的,让这该死的炮击停下来!他们踏马在打自己人!”
“瞧瞧这帮无赖干的好事!”
士兵们也不管地上泥泞,就四处散开跳进附近的炮弹坑里,期以躲避这次的误击。120毫米的重迫击炮的炮弹可以在这片松软的土地上炸出一个半径两米的坑,飞溅的破片在医院主楼的混凝土墙上硬生生地崩出了碎片。
通讯兵趴在坦克残骸下,头上暗绿色的头巾上染成了黑色。手中握着通讯器,大声喊着:“四号,四号,这里是医院,这里是医院,停止炮击,你们打的是自己人,重复,四号,这里是医院,停止炮击。”
尖锐的哨声就像利刃一样划开了天空,一枚炮弹精准地落在了坦克残骸上,一团火焰在在坦克后方炸开,冲击波和热浪将那些刚刚站起身的年轻人掀翻在地。
“喂?喂?四号,你能听见吗?”爆炸让通讯兵耳朵里瞬间嗡嗡地响了起来,散兵坑里的几个人看着他,突然翻出他战壕,将他拖出了坦克底。
“你踏马后面着火了,快脱掉!”老肥大声喊到,一边扯下通讯兵背上的无线电台,将他推进了附近的散兵坑里。现在的无线电台只剩下了一半,打碎的二极管中接连不断地蹦出电火花。T80坦克的燃气轮机使用的汽油溅在这个通讯兵的衣服上,点点火星在棉服上腾起一股火舌。
“快脱下来,混蛋!”
“草泥马,我们有车,快走吧,这该死的地方。”
“汽车被烧了!别她妈的叫唤!我在想办法。”
“指挥官在哪里?”老肥揪住了一个向医院大楼退去的士兵,大声喊到。
“在莫斯科呢!白痴。”士兵甩开老肥的手,向大楼跑去,老肥向地上吐了口痰,接着有抓住了一个跑过来的人。
老肥也不是很抱希望,毕竟这座医院里光营级建制番号就有五六个,连排级的番号更是不计其数,更有被打散的士兵被补充进其他队伍中再次被打散的情况出现。
“什么事?”面前的少尉停下了脚步,他的黑色制服在一众迷彩服中尤为突出,而且在战场上少有的没有粘上泥巴,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握着短步枪的胖子。
很明显这些人是从后方后方上来的坦克手。
“你知道指挥官在哪吗?”
“不知道,十分钟之前他的眼珠子被打掉了,送到了卫生连。”少尉回答道,不停地用手揉着被烟熏红的眼睛。
炮弹还接连不断地落在医院里,医院里仅有的十几辆卡车还在不断地搭载着伤员,车斗里层层叠叠地挤着几层伤员,有些轻伤员只能站在地上。
只要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这点痛苦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艹踏马的,迫击炮,这是车臣人打的。”少尉说道,探头看了看医院大楼,外科诊室那边枪声大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是我们自己打的。”
“不…”
老肥接过话茬,少尉还没有说完,这个信号旗部队的老兵就露出了缺了几颗门牙的嘴打断道,“是自己人打的,他娘的通讯断了,我们有没有坦克。”
“你什么也不懂。”少尉耸了耸肩,靠在了身后的坦克上。
“指挥官古什金在哪?是个上校,呼叫代号雪丘。”老肥问道,听着炮声渐渐稀疏,拉起身边的坦克兵少尉就往附近的医院大楼里冲去。队伍紧随其后,老肥就好像一支领头羊,他一动,他的队伍也开始向建筑物没移动。
不明所以的新兵加入了这支队伍,浩浩荡荡地挤进了医院的小楼。
“我们还有多少坦克?”老肥刚刚站稳脚跟,拉住身边的坦克兵少尉问道,少尉也只是轻轻地耸了耸肩,努起的嘴巴指向了刚才他们躲避的坦克。
“只剩下我那辆了。”
少尉身边的坦克兵指着对面的楼,大声说道:“车臣人在哪?那边好像是我们的人,旁边就是车臣人。”
说着这个低矮的胖子顿了顿,又收回了了指着前方的手,声音也低了许多,“不过我不是很确定,他们从外科室向外面疯狂扫射,那边完全成了最前线,团里剩下的坦克都在撤伤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