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的,我走过无数的世界,我也有过无数的样子,人形的,兽形的,飞鸟形的,无形的,还有各种各样说了你也不明白的形态。现在的这副模样是我刚开始旅行时,最初的模样。
在这之前,我对自己的身体进行了一次又一次的改进,重铸甚至更换。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大脑,完全变成了机械模组,这使得我将一切存在都归为冰冷的数据。
我将母亲为了保护孩子而付出生命,解释为低等生物母体,遵从体内生物本能而去保护子体。
我将男女之间的爱恋解释为生物间为繁衍后代而进行的特殊行为。
我将友情……解释为生物体,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而自发构建的一种生存圈。
总之,一切都可以被量化,一切都可以被数据解释。
以你现在的角度看,那时候的我是不是不可理喻?在现在的我看来也是。
但我当时可不这么觉得。我还怀有一股无比的骄傲感,认为那些沉溺于所谓情感之中的人,只不过是未开化的猿猴,仅此而已。
我就这样怀着与身边无边无际的宇宙,同样温度的内心……旅行了数千年之久。
直到,那个世界。
那个世界很普通,没有什么魔法,没有什么神仙,也没有多少科技,普普通通的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我这次的任务目标,但我并不着急完成它,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等等,你的任务目标?那任务是什么?”
毁灭它。
——————当时我的店座落在一个繁华的武装城市里面,人来人往的,但也不错。
我就在那里开着店,每天早晨五点多钟打开窗子去外面逛一圈,六点多钟回来,然后打扫一下屋子,整理一下数据。
有时也将在外面看到的事情记录下来,留到日后分析,希望得到一些我所需要的情报。
然后就开始分析以前积攒下来的数据,分析够了,便站在窗前看看外面的街道。
也没什么客人,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一个人,偶尔会有几个人进来转一圈,但都没什么兴趣,很快离开了。
我就这样安静而规律地生活了几年。
直到有一天,我还记得很清楚,那是那个世界的1月13日,我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个待解决的问题:
为什么那个女孩儿最近几个月都没有经过呢?
额……能不能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搞得我好像跟什么似的……
我现在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在当时……我确实没法理解。
然后我便立马开始着手调查她,没有其他任何理由,仅仅想知道为什么。
我知道她在一家邮局工作,就在哑舍附近。
于是,我便在夜晚偷偷潜入那家邮局,找到他们的员工资料。我在上面看到了她的名字与照片: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
还看到了他的近日行程,哦,对了,她的工作是代笔,那个世界把以这个为职业的女性称作自动书记人偶。
她们不光为附近的客人提供代笔服务,还会去往各地寻找那些发出委托的人。
而她现在仅仅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加上委托人的租借时间又比较长,所以她才几个月都没有回来。
得到了答案之后,我便迅速地将翻乱的东西放回原位,返回了店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我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但仅仅过了几天,我的中枢芯片里又冒出一个问题:
她现在在干什么呢?
这时的我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便开始追寻会冒出这个问题的原因,但没有结果,我只好将这个问题搁置不去管它。
但这个问题就好似病毒一般飞快地在我脑内扩散,导致我的可用运行空间越来越少。我试图把它们清理掉,但每次清理完之后,它又会从一个角落里冒出来,并且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扩散弄得我的运行空间瞬间变得所剩无几。
最后迫于无奈,只好开始动身寻找她……你笑什么?没什么好笑的。
我对照了一下行程表,现在她应该是在北方,那似乎正在发生战争。
南方与北方是为了争夺资源而东方与西方则是因为宗教问题。
虽然大范围的战争已经熄火,但是总是会有些小的摩擦。这次她所在的地方便是一个小摩擦的中心。
待我赶到那里时,我看到他正抱着一个濒死的青年穿梭在树林中。
当时我是处在9000多米的高空,她当然没有发现我,我便紧紧地跟在她后面。
后来她抱着那青年进了间废弃的屋子,我在上空看不到他们了,便启用光学迷彩来到那间屋子的窗户前,看着她们。
由于我当时的身体是完全是机械模组,没有心跳,也没有呼吸,我又启动了最大限度的保护措施,所以她还是没有发现我。
我就这样看着她,为那个青年写信。青年说一句,她写一句有时还帮助他完善句子。
那青年是写给他父母的,还有他的一个青梅竹马,叫做玛利亚。
青年没多久便死了。
但是!但是你知道吗?
他死前竟然还让玛利亚吻他!
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意识模糊了才会提出那样的请求。
然后……然后……
“她就亲上去了?”
对啊!
薇尔莉特,她居然吻了他!
我当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枪都架起来了,还好回过神来,要不然麻烦就大了……
呼……后来系统提醒我,我的中枢芯片有些过热,我便回到哑舍降温去了,后来发生了些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回到哑舍之后,我发现那个原本快要把我的内存占满的问题已经消去了大半,但是它竟然还没有消失!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
而且过了几天,它竟然又开始扩散,我只好……别笑了行不行?你这样让我怎么讲啊?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好……好……我不笑了……哈哈哈哈……咳咳,嗯,抱歉,继续吧。”
唉……之后我就像个偷窥狂一样,看了她几年,而且把她的一举一动全部记录了下来,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为了让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理,我给自己编了个理由:为排除机体障碍。
“噗哈哈哈哈……抱歉,抱歉……没忍住,您继续。”
……唉,算了,随你便吧。
但是时间过得很快,当初上头给我的时间是十年,就快要到了……
“等等?你说是你的上头要你毁灭这个世界?那你现在……”
现在我是上头了。
“……哦,打扰了。”
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等到以后有时间再说吧。
十年的时间就快到了,我也该行动了,但那时候,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我。
每次我准备对这个世界行驶武力的时候总会发生一些对那时的我来说,无法解释的事情。
瞄准系统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问题,导致无法瞄准。能量系统会出现莫名的流失,甚至有几次武器系统直接瘫痪了,我不得不停下来去专心地寻找这些问题的本源。
最后我发现问题就出在那段关于她的记忆上,是那段记忆在牵制着我。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发现了这个现象,而我能想到的中止这个现象的方法,只有一个:删掉这段记忆。
我也这么去做了,可是好笑的是,这个现象总是在阻止我删掉它。它在保护它自己!哈哈哈哈哈……
后来我选择了一种相比,删除较为保守的方法:封印它。
“然后呢?成功了?”
是的,很容易就成功了,在那之后我也轻而易举地完成了任务,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我甚至都不知道出现过哪些问题,我也不记得她是谁。因为它们被一同封印了。
“那,中间空出来那几年的记忆怎么办?”
我用虚构的记忆填补上去。数据嘛,修改起来也容易。
之后我便离开了那个世界,继续我的旅程。
但……你应该明白,心中已经被挖了一块走,留下的那个坑,只会越来越大,即使是拿了些东西补上,可终究还是会出现裂痕。
我当时并不明白,我以为我做的保险措施已经足够了,直到出现了裂痕。
我当时只是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躁,像是在担心什么,但又找不出来。
这对那时的我来说,冲击无疑是巨大的,因为焦躁以及诸多感情已经在我改造身体的过程中,逐渐被剔除了,而且是不可能再有了的。
但是又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感觉呢?还是同样的追查无果,这使得这份焦躁变得更加剧烈。
在这份感情的驱动下,我的行为也变得越来越极端。
我不再逗留于任何一个世界只是无比专心的,迅速地完成任务,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名副其实的成为了大家口中的死神,冷酷无情,残忍血腥。
大家都说我钟情于杀戮,但,我只是想发泄我内心的焦躁。
但事实却恰恰相反,这份焦躁与日俱增,丝毫没有减弱的势头,我的行为逐渐变得疯狂,我渐渐喜欢上了折磨,这导致每个我去到的世界里的哀嚎声又多了许多。
呼……但这份疯狂,终究还是有结束的一天。
当时那个世界只剩下了一个人,也是个女孩……是不是感觉有点可笑?这份疯狂起始于一个女孩,又终结于另一个女孩,这实在是……
她那时跪在血泊之中,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猩红色,散发着浓浓的臭味。
我一时玩心兴起,想要好好的折磨她。
我将脚下的鲜血踩得啪啪飞溅,她转过头来看到我之后明显地战栗起来,但又很快归于平静。
我脸上挂着扭曲的笑容走向她,我问她:为什么不逃了呢?
她回答:逃得走吗?
我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
然后她问我:为什么?
我回答:这还需要为什么吗?我喜欢这样。
然后……然后……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的吗?
她说:不,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如此伤害别人的,你一定……你一定……一定是……啊啊啊啊啊啊,我在干什么啊,混蛋!
“那,那个,老板,冷静一点,吸气,呼气,吸气,呼……”
……呼……抱歉,有些失控了,等我缓缓——————
她说,我一定是受过非常可怕的伤害,才会变成这样的,哈哈哈哈哈……现在想想我是真TM的傻啊……
她对我说完之后,我愣了一会儿,然后就直接关机了。
后来系统告诉我,我的主程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错误,把芯片烧坏了,我已经没办法再使用机械芯片作为主脑了,索性就给我换回了原本的生物身躯,等我醒来已经是一年后了。
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那个女孩,但是那个世界早已被我毁灭,一个人都没有了。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我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毁灭他人的世界已经足够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那么痛苦的离开?
呼……在这之后那份焦躁虽然依然留在我心中,但我已经恢复正常了,起码表面上是。
“那,那个封印呢?怎么解开的?”
那是很久很久之后了,封印自然瓦解的,在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还爱过这么一个人,哈哈哈哈哈……
在这之前我已经不知爱过了多少人,我也渐渐明白了,人的感情并不是我以前所想的那么低下,拥有感情……真的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
(详细情节请移至新书《哑舍与自动书记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