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尔门也不敲的直接走进了丽娜办公的房间。
“我跟你说过，进门前先敲门的吧？”
坐在桌子后面的丽娜没好气地瞥了克雷尔一眼，她的面色看上去要比昨天要好一些，应该是好好休息了。
“喂···怎么了啊？你没事吧？”
倒是克雷尔的面色看上去可能要更差一些。
“ 没事···”
克雷尔走到了桌子前面，抽出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所以，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啊···这个···”
丽娜的眼神飘忽不定了起来。
克雷尔低下头，在她的前面看到了一沓封装好的稿纸。
稿纸的正上面，印着“剧本”两个字。
而那个剧本，并不是克雷尔写的。
察觉到了克雷尔的视线，丽娜明白自己没有再犹豫下去的必要了。
她把那个剧本推到了克雷尔的这边。
“你···被辞退了。”
这应该是很让他震惊的消息才对···但克雷尔此时的内心却一点波动都没有。
已经···麻木了吧。
“能够，告诉我一下理由吗？”
“嗯，你有权利知道。”
丽娜放在桌子上的手抱在了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本来，这场新型话剧是十字神教与皇家妥协的产物。”
“妥协？”
“没错···从去年年底开始，帝国的皇室着手开始削弱十字神教在帝国的影响力···虽然十字神教极力抵抗，并且也有许多贵族也支持它，但还是抵挡不住皇室那边强大的势力。”
“抹黑，暗中排除，公开各地教堂的贪污证据···但这些都没有对十字神教造成根本性的伤害，所以皇室盯上了十字神教的象征——圣女德莉莎·露琪亚。十字神教终于走投无路了，就当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帝国的公主找到了圣十字大教堂的主教。”
“崔丝娜？”
“是。两人密谈了一天之后，都答应了对方提出的条件。虽然不知道公主提出了怎么样的条件，但主教提出的条件我是知道的。”
丽娜眯起了眼睛，
“不没收他的财产，保证他的人身安全，以及···用相对温和的手段削减十字神教在帝国的影响力。”
“那个手段···就是拍这样一出让十字神教的象征，圣女出丑的新型话剧对吗？”
特意选择那样的主演，就是想让圣女在群众心中坍塌。
“是。”
丽娜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是吗···所以，教堂方面才会对这话剧这么的消极啊。”
一切都明了了。
“实际上，教堂方面也不是太排斥新型话剧面世的，因为那个话剧不会对圣女的形象造成实质性的毁灭，随着时间流逝圣女的形象应该会再次在群众的想象之中重构···教堂方面是打的这个主意，但是——”
丽娜用手指戳了戳克雷尔面前的剧本，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个话剧用的是你的剧本这个前提上的。”
克雷尔迟疑了一会，拿起他面前的剧本翻了开来。
纸张被不断地翻动，上面的文字组成的剧情一点点地进入了他一片混乱的大脑，然后把里面搅得更加的混乱。
被各种负面情绪麻木的内心里，又迸发出了让他浑身开始颤抖的愤怒。
“开什么玩笑啊？！”
他猛地站起身，将剧本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椅子倒在了桌子上，和纸张砸在桌面上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这上面写的什么东西啊？！”
看着情绪失控的克雷尔，丽娜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这是···皇室派人写出的剧本。”
“你说什么？”
“帝国公主和十字神教签订的契约，被皇帝擅自打破了。”
丽娜苦涩地笑着说道，
“现在，赞助我们制作新型话剧的是疏远十字神教的斯坦因家族，这个剧本也是他们请人写出来的。”
“这剧本完全就是在胡扯不是吗？！”
克雷尔的双手用力地拍向了桌子，冲着丽娜大喊大叫了起来。
他知道吼她根本无济于事，但如果他不这么做内心的情绪会让他直接疯掉的。
“···抱歉，现在的你已经不是这个话剧的编剧了，剧情如何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了。”
“但是！”
“抱歉。”
丽娜站起身，对着他低下了头。
那个强势的丽娜对他人低下了头···这种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让克雷尔的呼喊哽在了喉咙里。
“明明跟你说过，想要尽全力演好这个话剧，你也说过要尽全力帮我，但是···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真的，非常抱歉。”
对方的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什么都说不了。
克雷尔闭上了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
“你已经不需要再呆在这个教堂里了，然后因为是我们这边单方面撕毁了契约，所以工资——”
没等丽娜把话说完，克雷尔睁开了眼睛，猛地将桌子上的剧本抓了起来，一把将它撕成了碎片然后扔到了空中。
纸屑像是雪花一样在房间之中散开，飘舞着落向了地板。
没有去看丽娜的表情，他转过身，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
理智什么的，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被几乎所有世界上存在的负面情绪堆满的大脑已经连最简答的思考都办不到了。
记忆，开始变得破破烂烂了起来，声音，颜色，气味，全都变得混乱不堪，克雷尔就连自己是怎么来到德莉莎的房间门前都不知道了。
坐在床边的老修女转过了身，看到克雷尔之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剧本···换了。”
他说道。
老修女点了点头，轻声说道：
“我知道。”
“新的剧本中说——”
“我也知道。”
老修女的声音非常平淡，平淡到克雷尔快要哭出来。
“剧本之中说，德莉莎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圣的象征，她只是十字神教用来赚取声望和金钱的工具，她没有救助过，帮助过任何一个平民···”
牙齿开始打战，克雷尔花了好久才能继续说出话来，
“请您告诉我！”
用嘶哑的声音吼叫道，
“告诉我！这些全都是假的！！！”
就连这···也只是奢求。
实际上，在看到那剧本的时候，他就冒出了“事情会不会真的就是这样”的想法。
因为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都说得通了。
可他不愿去这么想，可他不想去这么想。
他鄙视着有这样想法的自己，他憎恨着有这样想法的自己。
因为这种残酷的，这种悲伤的东西才不可能是事实。
德莉莎···那个无比温柔体贴的女孩，不应该是这样子啊···
她不应该···
老修女长长地呼了口气，放在腿上的双手抓紧了膝盖。
“这些···”
浑浊的眼睛之中，闪烁着泪花。
“都是真的。”
这句话，抹去了克雷尔内心最后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