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又帮你泡了一杯，这次可不要把杯子摔了哦？”
云诺弯下腰，双手捧着一个茶杯递给了坐在沙发上的克雷尔。
“啊，多谢。”
接过茶杯，克雷尔并没有喝里面的奶茶而是直接将它搁在了茶几上。
云诺眨了眨眼睛，微微侧过头看向了阳台那侧，
“在那边，居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啊···”
在刚才，克雷尔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云诺觉得心疼。
非常非常心疼。
她非常清楚克雷尔是怎样一个人，所以她也非常清楚现在的克雷尔到底会想些什么，做些什么。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她试着安慰道。
克雷尔没有做出回应，但头垂得更低了。
是啊···他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知道和理解，是那回事。
“现在，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克雷尔颓丧地说道，
“除了继续伤害自己，继续逼迫自己外，什么都想不出来···”
“为什么总是这样···结果到头来，我不仅没能救你，也救不了爱丽丝啊···”
心情又低落了起来，那无数次死亡的痛苦被再次忆起，倦意与惧意一齐开始蚕食克雷尔最后仅剩的动力与精神。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吧？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张纸条其实根本就什么都说明不了，它的含义只是被无数人的期待给放大了而已。
而那些期待寄宿着的，却是克雷尔这样的一个人。
“这一点···真的是不管过了多久都不会变呢。”
云诺忽然说道。
“哈？”
克雷尔抬起了头，与一脸笑容的云诺对上了视线。
“明明比谁都想要逃跑，明明比谁都不愿意去行动，但还是把所有的东西都背在自己身上···然后再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苦。”
“但是···那家伙是为了保护而死的啊？我——”
云诺轻轻地摇了摇头，用动作打断了克雷尔自责的话语。
“我说的，并不是指这些哦？”
云诺伸出了双手，轻柔地捧起了克雷尔的脸。
注视着那深褐色的眼眸片刻，云诺将头往前凑去。
额头贴在了一起，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克雷尔很喜欢逞强的，明明不是什么能够自己一人承担的事情，可却不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软弱。”
温柔的话语之下是淡淡的笑意，
“但是，对我来说不需要这样的吧？”
“什么···意思？”
“不管遇到多么难堪的事情，不管遇到多么痛苦的事情，我都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倾诉，我会——”
云诺双手的大拇指稍稍摆动了两下，摩擦克雷尔的脸颊，
“当一个非常称职的好听众。”
可这话语之中仿佛能包含一切的温柔，对于此时的克雷尔却只是一剂除了痛苦什么都无法带来的毒药。
因为···
“听了，又能怎么样？”
“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
“但是你已经不在了！！！！”
嘶哑的吼声让云诺愣了神。
克雷尔“啪”地一声挥开了她的双手，拉开了和她的距离，
“然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还是，因为，我！因为我知道吗？！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只能去写一出狗屁不通的话剧！”
“那才不是，狗屁不通的话剧。”
云诺的声音里的温度忽然降到了零点之下。
克雷尔明白她是生气了，于是闭上嘴巴没有再说话。
“那场话剧对于林莯来说可能什么都算不了，但对于我来说···”
云诺将双手按在了胸口之上，
“那是，非常重要，非常宝贵的东西。”
抿住嘴唇，她含着泪水看向了克雷尔，
“为什么，林莯就不能自信一点呢？”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你已经做了很多事情了，你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了，为什么你就不愿意承认这些呢？为什么每次都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成，什么都没有办到呢？”
“因为这就是事实！我哪一次做成了什么？！”
克雷尔用力地将手挥向一边，像是要挥走什么东西一样，
“失败！失败！失败！如果我穿越到异世界里发生的事情被写成了一个故事的话，那那个故事肯定是没什么人看，充满作者恶意的神经病故事！它连悲剧都算不上！只是故意为了恶心人而写出来的东西！”
这样的呼喊甚至都不能算作是发泄，因为喊完后克雷尔心中的那个结系的更死了。
“所以，就像这样找我倾诉啊。”
云诺再次笑了起来，
“不论是多么任性的话，不论是多么难听的话，都可以找我，我会好好地听到最后的。”
克雷尔痛苦的呻吟了一声，像是肚子痛一样弯下腰抱住了自己的腹部。
“饶了我吧···不要再···这样对待我了，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这个资格。”
“所以说，就算是这样颓丧的话，也好好地说给我听吧。”
云诺将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伸出手摸了摸克雷尔的头。
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克雷尔的脑海里浮现出的是一名有着雪白长发的女孩。
她带着浅笑，瞪着那双灰白色的眼睛，脸上跃动的是活泼的光彩。
那个时候，在那个腐朽的教堂里遇到了历经磨难的她···
明明更需要安慰的是她，明明更需要被拯救的是她，可为什么···两者总是反过来了呢？
“除了一件不知道能不能派的上用场的事情外，我什么都没有做。”
云诺忽然说了句奇怪的话。
“哎？”
克雷尔抬起头望向了她。
“呃···难道那个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吗？”
云诺伸出食指抵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可爱地将头往一边骗去，
“那天和你离别的时候，我应该说了差不多的话吧？”
“不，你确实说过···所以？”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
现在这个站在克雷尔面前的黑发女孩，也带着浅笑，脸上也跃动着活泼的色彩，
“不管遇到多么难堪的事情，不管遇到多么痛苦的事情，我都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倾诉，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你。”
“这是指···”
“顺带一提，我和林莯的初次见面确实是在书店，但第二次见面可不是在那个教堂哦？”
克雷尔的视野开始模糊了起来。
“我和你第二次见面，是在我拿到书后回教堂的路——哎哎哎？！你怎么哭了啊？！”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胸口不断地传来阵阵疼痛，但那疼痛有别于死亡的痛楚，是带着温暖的，让人觉得自己还活着的疼痛。
“没，没事吧？！怎，怎么办啊？！”
云诺不知所措地愣在了那里。
在她的记忆之中，克雷尔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子哭过。
总是···这个样子啊···
面子什么的，克雷尔完全不想去管了，任由泪水肆虐。
自从遇到了她之后，自己就一直像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所拯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