溟水深不见底，浑浊的江水汹涌奔逃，嚎叫出雷鸣般的巨响。历来溟水关于妖兽的志怪传说就不少，也并不是空穴来风。
这条不断向前的长江是秦煌和教皇国之间天然的分境线，两个庞然大物的一些货物来往也通过这条江。
最近，但也最凶险。
为了保证商人们的安全，两国之间会定期派人清除妖兽。
七艘小舟摇摇晃晃，万天宗的弟子们都把自信写在脸上。
江秋寒的视线不时瞥向左边，那艘小舟舟首钟灵珑雄姿英发，扎起的长发在风中翻滚如波浪。
虞无邪坐在舟边，矮身把掌心的蜘蛛放到枯黄色的波浪里。
波浪头上泛起白沫。
蜘蛛镇定地飘在江水里，丝毫不见慌张。
他看着蜘蛛。
蜘蛛却不看他。
燕玉良瞥了虞无邪一眼，把视线投向前方。
前方只有江水肆意。
修仙之人，专心一件事便足矣。
七艘小舟舟首一齐扬起。
不是因为波涛滚滚，而是舟首所指处，江水隆起。
漆黑而光滑的脊背破开江面。
滔天巨浪压向万天宗弟子们，弟子们纵身一跃，踏上灵器飞向空中。
虞无邪还坐在舟边，仰头看着盖下的浑浊浪花，摸了摸脖子。
没人带他。
虽然说修士们大多都是这样自私，但真的要把期望放到他们身上时得到这样的反馈，难免还是会有些失望。
不过，这点儿水花还伤不到——
燕玉良从空中折回，拽住他的衣领扔到自己身后，然后向上直冲。
她相信虞无邪自有办法把自己固定住。
鹤师兄冷哼一声：“就这，还不是累赘？”
燕玉良没理他。
漆黑的大蛇已经露出全貌，头颅上隐隐有山岳般的隆起。
黑蛇在江水中起舞，像是一只黑绫在水中搅动。整条溟水似乎都晃荡起来，像是盛满水的瓷碗在翻转。
湛蓝色的雷霆缠绕在黑蛇的躯体上，每片鳞甲都在起伏，它仰头长啸。
万天宗的弟子们也在这一刻出手，各种仙术灵剑出手轰击到黑蛇口中。
赤焰、寒冰、飞剑、拳印……在飞往漆黑大蛇口中的半空，雷霆却已经从蛇身蔓延到江面上。
十六道粗如千年榕树的电光涌起，直冲苍天。
这十六道电光便是从弟子们脚下炸响。
“躲开！”
有人大喊。
可惜。
声音在人死后才传出来。
大蛇合上嘴，冷冷地看着那些要来猎杀自己的人类。仙术灵剑落在漆黑铮亮的鳞片上，消散或滑开。
二十几具焦黑且冒出蒸气的躯体掉落到江面上，碰到江水的瞬间四分五裂，一颗颗金丹落入江底被妖兽争抢。
“哎呀，鹤师兄怎么就死了呢？”
虞无邪捏着一粒金黄的圆丹端详，圆丹上有五道刻痕。
燕玉良伸手拽住他的头发，把他从灵剑上拽起来，逼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信不信我杀了你。”
一条紫黑色的毒蛇从虞无邪背后钻出，他把手里的金丹放到毒蛇嘴里。
蛇一仰头，吞了下去。
“你——！”燕玉良眼梢一跳。
虞无邪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紫烟从肌肤之间冒出。燕玉良被蛇噬般松开手，低头一看，手腕上多出五道指痕，皮肤枯萎。
“不好意思，师姐，我不太习惯有人拽我的头发。”
他仰起头微笑。
燕玉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你刚才为什么要——”
电光迸起，如果不是在自己脚下的话，一定是幅极美的画面，让人想到喷泉。
一只黑蝎从半空中落下。
鹤师兄极其敏锐地抬头，指尖漫出剑气，点向那只蝎子。
剑气轻而易举地刺穿黑蝎的腹部。
蝎爪夹了夹，蝎尾对准鹤师兄的脸，毒针喷射而出。
大意了，鹤师兄想。
灵气壁障覆盖住他的面孔。
毒针刺穿壁障，却无法再进一步。
可惜没用。
喜悦的情绪还没爬上脸。
毒液从毒针里射出。
眼前一片漆黑。
他瞎了。
惨叫还没来得及喊出口。
雷电已经将他吞没。
“——谋害鹤师兄！”
黑蛇尾巴一扫，裙摆形状的优美水浪击向万天宗弟子们，遮蔽了半边天空。
钟灵珑发出略显可爱的怒吼，人和脚下灵剑都燃起青色的火焰，她冲破水浪。
水浪后是蛛网般密布的雷电。
她的面色一僵。
江秋寒撕心裂肺的吼叫被惊天巨浪盖没。
黑影闪过。
执事抱着昏迷过去的钟灵珑出现在各位弟子前。
“今日的猎妖结束，回城。”
弟子们面面相觑，抱拳：“是！”
巨浪在执事身后掉头折回，打散其后密布的雷电，砸在黑蛇的头颅上。
它晃了晃脑袋，视线内已经再无任何人类。
于是发出不甘的吼叫，慢慢潜回溟水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