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狴犴和伦敦鏖战剑圣剑皇的时候曾经有一枚微小的水珠离开这片战场而去,这枚水珠没有带着任何杀意,所以剑皇剑圣也不甚在意,只是视作普通的、溅射出来的水滴。毕竟那条盘踞在伦敦脚下的水龙无时无刻不再向周身散出这样的水花。
但是那其实是蕴含了伦敦的一缕意念的水珠,它正凭借着此刻伦敦对于雅格达整座城市的水元素的全制御畅通无阻地在城市街道中飞行——化作一只飞鸟的模样,至于目的,自然是要将那一缕意念传达给韦伯,韦伯身处何方目前也在伦敦的掌握之中,毕竟韦伯正处在水道之间。
那水变作的飞鸟一头扎进下水道中,身形迅速膨胀起来,转眼间化作了一个正常人的大小,等到他钻出水面,屈膝半跪在韦伯身前时已经是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倒不如说除了面部的五官细节,可以看出这就是伦敦的模样。
韦伯擦了擦鼻子底下未干的血迹,怀里抱着一只模样怪异的白兔:那白兔口衔朵矢车菊,毛色有些驳杂,但是仔细看去会发现那是因为它的皮肤上有一些疹子,两腿后腿突兀的变黑,这就是瘟神,应该说,暂时被韦伯压制了的瘟神。韦伯身后的那个鲁班锁状的囚笼也已经支离破碎,但是此刻韦伯招招手,那些黑色的碎木就零零散散地整合,变作一个木栅栏笼子,韦伯轻手轻脚地把瘟神变作的兔子放进那笼子里,这才转身看向伦敦的那一抹意念所化的人形。
此人形只会传达信息,并不能交流,韦伯自然是知晓,所以在等他开口。整片下水道都像巨神用铁犁耙开垦过一般,几乎找不出一点之前的影子,甚至有的地方还在冒着白烟——这种合金材质的建筑经不住雷击魔法的轰击,有融化的迹象。
“韦伯。”那人形开口说,“我和狴犴决定动用“规矩”,如果你已经控制住了游神,那就尽快从这里撤离,大概等我的消息传递给你时,你还剩下二十息!要快,韦伯,要快!”
然后那人形身形一闪,碎成水花四溅。韦伯抄起黑木笼子和里面的瘟神浑身雷电再起,瞬间提速,一步踏出就已经在视野的边缘,韦伯毫无理由的相信伦敦,就像伦敦毫无理由的相信韦伯一样,再加上伦敦性格保守,伦敦如果说还剩下二十息时间,那就不会有三息以上的时间差!
如果从进入下水道的入口出去显然是来不及在二十息之内离开雅格达的,或者说,韦伯可以做到二十息内离开,但是从那些聚集而来的大能面前动用全力的话,会暴露很多韦伯不想暴露的信息,不能从正面突破!
电光流转,韦伯在水面上开始奔驰,既然这是个排水系统,那么顺着水流的方向走一定会通向某个终点!走污水的分流的话说不定会走到化粪池之类的地方,但是如果顺着排洪的分流的走的话,应该会通向某处海滨!韦伯忽然想到,这次毁灭雅格达说不定是个机会——能让自己暂时消失,有时间去取回擎天白玉柱,有时间去解决魔族内出现的叛将。
“啊啊,就让我人间蒸发一回吧!”韦伯疾驰而去,他能感受到上方的天空中有几道强横的魔力,其中有两道令他特别熟悉,其中一个是伦敦,另一个,仿佛百年前的故人!
来不及多想,已经过去了五息时间,隐隐能看到前方有光亮,那是一道巨大的青铜滤网,还有青铜制的螺旋桨在搅动水中的杂物,切割那些巨大的漂浮物。韦伯自然不会去在意如果粉碎了这些结构雅格达的排水系统还能否正常运行,雅格达注定会在片刻后消失。
韦伯甚至不需要出手,急速行进状态下被他逼迫着排开的空气就像是盾墙一般能够掀翻一切阻碍,如果有人能够跟在韦伯身后的话,他可以看到韦伯起跑时那道火色的音锥,韦伯在起跑时就超过了音速!
轻松地突破了排水系统,面前果然是一片海滨,虽然散发着阵阵恶臭,但是韦伯早已闻习惯这味道了,咬咬牙,韦伯开始抉择——现在是要去福光岛搞到魂集之器为优先,还是调头去学院联盟取回擎天白玉柱,还是先回不毛之地,找出叛徒?
如果有分身就好了,可惜分身之术囚牛怎么也不肯传授。大约还有十息,伦敦如果真的动用“规矩”,那么就必须要撤出雅格达不少距离。这并非说韦伯没有在“规矩”之下存活的手段,事实上在这个世界能真正毁灭韦伯的因素已然不多,但是瘟神承受不住“规矩”这种来自神源的打击。
“MD,”韦伯脚步一转,他隐隐觉得只有去学院联盟才是正解。集魂之器还是应该由复数的勇者共同完成获取,再者安德罗妮现在消失可以用伦敦毁灭雅格达后勇者们各自走散来解释,既然如此倒不如自己也消失一段时间,否则以后不一定能腾出时间再去学院联盟了。
至于魔族中的叛将,倒不如我彻底消失,留给你一个莫大的机会,藏在暗中看你如何操作!
韦伯左手提着笼子,右手猛地伸出,一股平静的魔力蔓延开来,但是韦伯的双手却变得血肉模糊,一道缓缓旋转的涡卷之门打开——这是类同于昆仑镜的跨越空间之力!只是昆仑镜是沟通天地,以天地之炁开展此术,而韦伯则没有那么高的炁的造诣,他完全是用魔力强行盗取梅珥芙这世界的一丝控制权用以穿梭空间!
大约还有三五息时间,韦伯抬头就能看到天空中的伦敦,还有一柄漆黑的冲天巨剑,那剑尖上站着的少年浑身是血,他迎着从天空中坠落的女人的身影而去,那冲天巨剑之后,还有无数的黑剑从地面飞起。那少年大吼道:“祖姑母!”
伦敦和狴犴做了一个如同太极起手式的抱球,双手间水球跃动,从天而降一柄波光凌凌的巨剑,更有无数的水柱如同利剑要刺向大地。
“凯文……还有那是……赫荻?”韦伯苦笑,迈步正要走进那传送门,无论凯文还是赫荻,伦敦都不会下杀手,他们应该也有在“规矩”下存活的能力,不需要韦伯来担心。
但是最后这一眼,韦伯此刻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不会想到。
韦伯怎么也不会想到。
就在最后这一刻,凯文也带着惊讶的表情,从那么遥远的距离,投出一束目光!他分明是看见了韦伯,甚至是对视!
涡卷完全吞噬了韦伯,再迈出时就是在雅格达远处的小城了。韦伯挥挥手,换了一套华服。他从树丛中走出,提着笼中的瘟神混入那些从家中不约而同走出,此刻正望着雅格达的居民们,那天地间黑与蓝的交锋,那嗡嗡传来的巨响。
韦伯看起来就像是某家的闲散少爷,此刻提着宠物来看热闹,这小城中不多的医疗人员的护教骑士都已经出门百里,准备接应那些从雅格达撤出的难民,但是人群中依旧是阵阵祈祷声——他们虽然不是神职者,甚至平时对于梅珥芙也没有那么信仰,但是此刻他们只能想到去向女神祈求。
“兄弟,你怎么后背都湿透了,你很紧张吗,别担心,就算那伦敦再强,他总不能一个魔法波及到我们莱比锡吧,我看啊,顶多就是这样,这波对碰之后也该结束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再和伦敦交手,太猛了,难道是北方剑皇?”
韦伯没有理会那男子的碎语。但是他还是知道自己后背湿透了,毕竟那一眼……
天地间清晰地传出几个音节——ho u ka i!那几个音节出自伦敦之口。韦伯淡淡地说道:“要开始了……”
他的神色有了一丝温柔,仿佛在等待什么,让他怀念已久的东西,片刻之后,那片天空似裂开了一道口子,漆黑的魔力如同原油一般从天空中缓缓垂下。有一个声音没有带着任何感情地、机械地说到:
“指示確認しました、今から実行、カウントダウン、三二一ゼロ。崩壊。”
韦伯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他低低呻吟:“津波帆……要好好活着啊……要等到我……来救你啊,再等等,等几年就好了……”
明知道她听不到,韦伯还是这样说到,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规矩”其实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严格来说,就是启动这个世界的后台程序“作弊”。这就需要直接沟通这个世界的神源,正常来说就是那个世界的神明,如果这个世界是正常的,那么就是沟通梅珥芙。但是这个世界并不正常,梅珥芙并没有成为这个世界的神源,她获取了这个世界的资源,但是供给这个世界的,是那个被梅珥芙浸泡在高阶殿堂的培养池中的津波帆。津波帆是日本人,应该说,本来是日本人,现在失去了意识,如果要沟通神源,自然是使用日语。成为神源,消耗生命力……不知道津波帆还能坚持多久,总之这就是韦伯和梅珥芙不死不休的原因——梅珥芙不能失去津波帆这个神源,她和鸣的计划中,这个神源由别人来代替似乎是很重要的一环。但是韦伯不能放弃津波帆,于是这个矛盾,无解。
不多时,那黑色的魔力终于触碰到了大地,所及的一切都冒出各色的火焰,不多时,雅格达所在的那片大地分裂,就像是一块披萨,被整齐地切成十二份,每一块土地都颤抖了一下随后向着圆心沉没!
人群在惊呼:“陆沉!陆沉!”
天地在哀嚎,各种生灵都发出咆哮。那漆黑的魔力不再坠落,韦伯探去,伦敦也已经消失,想必是已经撤离了。凯文居然还有余力,他在努力拖着其中三块雅格达的土地,似乎尽管它们在燃烧,凯文也不愿让它们沉入海中。
韦伯不再去看雅格达。他转身,逆着奔走的人群,甚至多了一点闲心去逗弄瘟神。
就算凯文看出什么端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无法阻止我。韦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