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晨的第一束阳光越过前方人家的屋顶照在这个古怪小店的门前时,那扇木门便吱吱呀呀地被人撑开,那铜铃随之叮铃一声脆响,一些在门口啄着食物碎屑的鸽子扑棱棱地飞起,留下一地灰白的粪便。但是那人并不恼,而是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享受那股阳光从头顶蔓延到脚面的奇妙**——暖烘烘又有点痒痒的。
他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等到阳光铺满了街面这才回身取出扫把开始打扫门前的狼藉——虽然那些食物就是他昨夜放下的,那些鸽子在他门口排泄也是纯属自找。但是他享受这种感觉,只是一种和平的感觉。
偶尔有早起的人们从门前经过和他打招呼:“哦呦,还是一如既往起得早呢,店长先生。”
他也会乐呵呵地回应到:“是啊,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天气呢。”
“呵呵呵,大贤者大人和尖帽子法师团控制着学院联盟的天气呢,这种毫无意外的天气情况偶尔也叫人感到无聊呢,不是常有人说吗,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就好像一场艳遇呢。”
他还是呵呵笑着,没有反驳也没有赞同。然后两人挥手别过。
竹节虫巷,状如其名,分段式的折歪,就是说,一段直路,接着是一个幅度不大的转弯,然后又是直路……这巷子里并没有其他店家,几乎全都是居民,有各国来的学生没有住在宿舍而是租住于此,也有在这儿生活了很多年的人家,总之这不大的巷子里倒是满满当当地住着各色各样的人。如果抬头望去,两边的人家的窗户底下都架着木杆,上面晾晒着衣服,偶尔也能看见或是艳丽或是可爱的内衣,叫人不禁联想那间屋子里住着怎样的少女。而风吹过时,那些衣服就像是旗旌,呼呼地响着。
远方的钟楼传来咚咚咚的隆钟声,那男人打扫完了门前的街面,放下了昨天歇业后翻到桌子上的椅子,点亮了门口的魔石灯牌,只不过那上面写着的并不是开业,而是准备中。
男人的猫终于慵懒地从楼上走下,它脚步轻盈地走到角落的猫窝中,仔细看可以发现,那个角落是阳光刚好照不到的地方。这是一只浑身黑色短毛,唯有四只爪子和尾巴尖上有一些白毛的猫,它在那个猫窝躺下后,轻车熟路地拍了两下地板,于是高高悬着的吊灯点亮,随后它便翻开一本摆在猫窝前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看。
如果是第一次见到的话无论是谁都会大吃一惊吧,但是能够来这家店的几乎都是老顾客,新顾客也都是被老顾客带来的,大家都知道老板养了一只爱看书的猫,甚至所有人都在期待这猫会不会有一天开口说话——尽管它真的是一只猫,而不是猫咪模样的魔兽,但是客人都这样期待着。
“负屃,今天早饭想吃什么?”
“喵。”
“是吗,还是老样子喽,那我现在去买食材,你在店里看门哦。”男人笑笑,虽然这么多年以来这猫咪一直没有过认真看店,但是店内从来没有过失窃案,所以男人可以放心的去商业街购买食材。
男人穿上薄薄的外套,虽然已经是四月了,但是早晨依旧有一些凉意。随着一身铜铃的叮铃声,男人踏上了石块铺就的路面,巷子里的行人多了起来,多半是在读学生,他们要赶着时间去搭乘定时会赶来的魔道具车队,如果赶不上车队的话就只能自己雇佣马车赶到学校——就算是距离这里最近的学院,徒步也要走上半小时左右,那就会迟到了。
“早安,店长。”
“早上好,莫莉雅,你又这样叼着面包,太不文雅了。”
“早上好店长!”
“哦哦早上好,今天也活力满满呢琪琪。”
……男人同样享受这样的时光,让他很有“活着”这样的实感,这些年轻的生命从他面前跑过,会让他暂时忘记他身上积淀了多少年岁,多少年岁都在和那只一成不变的老猫一同度过。当然不仅是在这里、在学院联盟,在这个世界的各个城市几乎都有分身,但是唯独此处有那化作猫咪的负屃,可能是负屃也喜欢此处的生活吧。
萨拉热窝很喜欢,就像他之前对韦伯说的,无论韦伯最后是输还是赢,萨拉热窝都不会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有一点不像是他和韦伯说的那样,他会开那么多家分店。
首先萨拉热窝的分身实际上必须要借助负屃和崆峒印的力量——所谓分身其实真的是分离血肉的一种非常痛苦的魔法,唯有借助崆峒印那强悍的、近乎于不死不灭治愈肉体能力才能维持,同时也需要负屃的精神控制力才能维持住萨拉热窝的精神不至于因为分身术而混乱发狂。
所以等到韦伯离开了,萨拉热窝就准备关了其他所有小店,只留下学院的这一家,然后再养一只不会读书的黑毛,在这个小巷子里生活,偶尔抬头去看那些代表着年轻的五色内衣,去想象那个女孩美好的肩膀上停留的一绺秀发……
“我回来了。”
就算知道那猫咪不会有任何回应但是萨拉热窝还是习惯于这样告知它自己已经回来,就算是听着房间的回音也感觉到一丝温暖。
熟练地开始磨咖啡豆、烧热水、切菜——这里上午是一间咖啡馆包括餐厅,只有当夜幕降临才会摇身一变,只为那些寻求醉意的人们提供美酒的酒吧。不过登门的客人几乎萨拉热窝都能叫上名字,如果坐下后不特意点单,那就意味着和往常一样,只有偶尔想要换换口味的人才会特意说出来。这几年间大部分顾客都有他们的偏好:蒙玛夫妇一直以来都点两份土豆牛肉,而且往往都在周三和周日来;正在长个子的伯特则是每次都点上好几分酱汁肉排,伯特几乎每天晚饭都在这边吃,午饭则是在学校解决,在吃完晚饭后萨拉热窝会递上两个鸡肉三明治让伯特当做第二天的早饭,免费的;倒是早上那个充满元气的少女琪琪一周内的每一天都会换着套餐吃,时不时也会点些平常不点的套餐,非常有趣;那个沉默的男人——两年来每天晚上都会造访,少有失约,但是从来没有和萨拉热窝聊过天,只是点单、问价,说一声再见。他每次都会点一杯利口酒,再点一杯龙舌兰撒上细盐慢慢的品着;还有巷子深处住着的单身少妇西格玛丽,她算是个不成功的画家,但是竹节虫巷子中有九套房子都是她的,平常就靠房租度日,每次来都会喝一点红酒,点一份焗饭,偶尔不付钱,但是付钱的日子一定会把之前没有付的份连着。
萨拉热窝擦着杯子想到,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呢。魔法师们说过今天夜里会降雨,果然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萨拉热窝想着,真像那一天,他也该上门了。
果然门铃叮铃叮铃地响起,那人撑一把黑伞,进门后把黑伞**门口专门插伞的桶里,带着省视的目光环顾店面。
“还是几乎没变呢,不过你的每一家店铺都是这种装修风格么?简直就好像时光回朔,我还在雅格达附近的小城一样。”那人颇有微词地说到。
“我就喜欢这样的风格啦,来,我加了点蜂蜜,尝尝。”
“……很不错。有伦敦的消息么?”
“还在找,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没找到,他也没有主动联系我们。但是至少性命无忧吧,你也没有任何感知?”
“没有,一点也。我要在这边停留一段时日,有事的话我会来找你,近期可能会有青天白日的教徒上门,他们会交给你一个东西,收好。”
“好。”
“你这店,平时有人么?”韦伯环顾四周说到,“最好减少和一般人的接触,就这样搞的神秘一点挺好的,如果和一般人接触比较亲密的话可能会对我之后的计划产生影响,有常客的话这段时间就‘处理处理’,不用烦恼赚钱的事,反正你也不缺钱。”
萨拉热窝撒谎到:“没有,几乎没有人,当然营业还是要营业的,不然还挺奇怪的。不过你放心,这种店哪里会有常客,顶多有那种看着新鲜来看看的闲人。”
看着韦伯和负屃打招呼,萨拉热窝面不改色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