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神大人,我敢打赌,这是个伟大的艺术品,是个杰作,它的作者有着超前的艺术感,是超越了时代的艺术家!”西瑞尔拿捏着这样古怪的腔调赞叹道,当然他眼前的这个蓄水池的喷口并不是那么叫人震撼的玩意儿,它看起来和布鲁塞尔的撒尿小孩儿铜像如出一辙。
霍克维恩则是摆出轻蔑的表情——他蔑视一切谄媚者,但是又厌恶所有不敬者,简单来说他总是用一种不喜的情绪看待所有人。
“坎贝尔伯对于艺术有独到的见解呢,不过依余所见,皆不过是一些凡物罢了。”霍克维恩捋着蓄起的山羊须,他觉得这个动作让自己看起来非常睿智,从头到脚都散发出一股王者的慵懒。他拈过一片花自认为这会让他的形象变得更加柔美,有反差的视觉冲击力。这株植物上的花几乎都要谢完了,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这一溜的树木开花是怎么样的美妙场景。
“呐,这是什么花啊。”薇丽达在西瑞尔的耳边轻声说,看得出来这女孩儿非常喜欢这花,唯独这落花间的人影让她有些倒胃口。
“哦,你喜欢吗,喜欢的话将来我给你种一院子。”西瑞尔也拈下一朵看起来还比较饱满的花朵,这花有五瓣儿,端上是白色,靠近花茎则是粉紫色,还有紫色的斑点像是泼墨一样洒在花朵里,成片成片的很是梦幻,“这叫毛泡桐,并不是适宜这附近的气候种植的花树呢,但是霍克维恩殿下能种,我就能种。想要吗,想要亲一口?”
西瑞尔伸出脸,但是薇丽达红着脸推开了他,颇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亲自出来带路的霍克维恩听着身后两人细碎的打情骂俏简直是止不住的手抖。
“哦哦,薇丽达,来,吃一片这个。”西瑞尔摘下一片花瓣,就往薇丽达的嘴里塞去,薇丽达倒是也没有迟疑,就顺从的吃下了。
“这是单瓣棣棠呢,这植物的花有助消化的作用,你最近不是吃得太多,消化不良吗?”西瑞尔说到。
霍克维恩打了个激灵,他的脸色像是在粪坑里摸到了宝——从五官都皱巴在一起迅速舒展开了,又有些像长期便秘后的酣畅淋漓,当然这么精彩的面部表情表演西瑞尔和薇丽达并没有看见。
霍克维恩殿下先是咳嗽两声,接着像模像样地用右手的大拇指指腹和食指的关节捋起他的山羊须:“余的堂妹呦,消化不良这种症状说病不是病,是贪念所致啊!食过则胀胃,过犹不及啊!”
霍克维恩捂住心口,十分浮夸地说。而他的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挖苦与讽刺薇丽达的司马昭之心。
皇权、或者说权利永远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东西,他可以叫兄弟反目、叫父子成仇、叫血缘关系成为虚有,一切觊觎皇权的,无论是姐妹、兄弟、子女、父母,都会成为敌人,最终成为权利斗争这部血腥的书本上的字眼。
而这样的权利交替,反而是罗比这样传统的国家,这样只认长幼嫡亲、不论贤愚的国家,会进行的比较平稳。当然这也是基于,罗比的王并没有滔天的权利,权利集中于长老阁的原因,无论王是否贤惠,国家都会在几个大贵族的掌握下平稳起航,这就是一种大国的余裕,王只是一种象征,一种符号。
而南方联合的国家,自古以来不仅要面对这些如狼似虎的近邻,更是要防范地理位置稍远的大国,再加上国家体量的原因,国家决策基本都落在王的手上,所以王是需要谋略的,而王位让贤也就不是罕见。
更何况,薇丽达·沙曼弥并非没有王族的血液——薇丽达的父亲是当今沙曼弥国的国王的弟弟,只是因为沙曼弥不设亲王,这才降为大公,而薇丽达的母亲也是正统贵族、明媒正娶,没有那些宫廷小说里什么大公与女仆所生之女,从各方面来看如果薇丽达是个男人的话,她是完全足够去博弈这王位的。
如果薇丽达是个男人的话。
让贤固然有过,但是女王却还未出现过。而这,也正是拥护霍克维恩的贵族们的一致口径:“如果沙曼弥出了女王的话,那就和我们长期鄙夷的落后之国、由女王统治的月桂、月栀有什么区别?男人是理性的,而女人是感性的,我们怎么能把国运交给一个随心而动的女王!”
当然这不过是暴论而已,绕是谁都能看出,薇丽达·沙曼弥在军事、政治上的才能远超于霍克维恩·沙曼弥。但是没关系,只要群众不知道就好了,只要国民不知道薇丽达是远超霍克维恩的王者之器,那么舆论就能**控。
现在看起来,正如这些贵族所料,尽管革新派,或者说新晋贵族们大都依据能力,选择站在了薇丽达这边,但是更大量的、保守派,或者说古旧的、位高权重的贵族们还是站在了霍克维恩这边——“现在是和平年代,比起王在于军事、政治上的本事,更加贴近民生、更好的品格和更正统的身份不是更重要吗?”
薇丽达的嘴唇微微颤抖,光是霍克维恩含沙射影的讽刺就已经让她有些愤怒,但是看到了这一幕的霍克维恩更是掩嘴笑了起来。果然是个女人,终究是藏不住情绪,这就算是王之器吗,说到底,更适合当王的,终究是男人。
“霍克维恩殿下恕我直言……”西瑞尔攥紧薇丽达的手,行了个鞠躬礼。
霍克维恩掩着脸,但是此刻嘴角已经拉到了下巴,他啧了一声,眉毛都拧巴在一起——他讨厌自己堂妹找到的这个姘头,他看起来温和、博学,还长着一张女人的脸,看起来有一股奇妙的妖娆之感,当然霍克维恩非常清楚薇丽达不会只看他的外表,就和他交往,此人必是有过人之处。然而之前从未听过乌璐托有这般青年才俊。要么杰德·安德森是个没有看人眼光的蠢蛋,要么就是杰德·安德森无意和自己分享这样的贤臣。总之看起来对于杰德的评价需要稍微下调,霍克维恩心中想到。
“但说无妨。”
“是……我认为,薇丽达消化不良纯粹是因为我勉强她吃了太多,那是因为我觉得薇丽达可以消化,而且看起来,薇丽达正好有这样的能力呢,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
“有时间的话,谁都可以消化食物吧,遑论罢了。”霍克维恩看了一眼薇丽达,那种幸福的笑容让他想吐,事实上,如果他的这个堂妹表现得更加剑拔弩张一些,或者更像一个谋略家的话他会很舒服、很习惯,但是此刻她竟然像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
“但是也有很多人会撑死不是吗?有的人饿了很久,一次性让他吃很多的话,人就会把自己撑死呢,这是难民中常常发生的事,”西瑞尔搂住薇丽达,摆出一副难过的表情,“那是很可悲的事,长期的缺失,会造成心理上的极度渴求呢,即使那已经超过了他的容量……我是说他胃的容量。”
“当然也有很多孩子,自小都被某个优秀的、亲戚家的孩子比过一头,而长期遭到家人的奚落呢,这样的孩子也会心理变态,和那些难民差不多的情况——长期的缺失,就会变成渴求,而他们的结局就不仅是消化不良了,那是会撑死人的。”
霍克维恩扬了扬眉毛,他放下掩住面部的手,恢复了平静的嘴脸,他捻着蓄了好久的、为了让母亲觉得自己看起来更加成熟稳重的山羊胡,颇为淡定地说:“坎贝尔爵真是口齿伶俐,同时见多识广呢,很可惜我在沙曼弥没有见过什么难民,从小更是没有什么所谓的‘亲戚家的孩子’和我作比较。”
霍克维恩瞄了一眼薇丽达,忍住了要咂嘴的坏习惯。
“我们就不要指桑骂槐了,说实话挺不入流的。二位请看,前方不远就是我精心布置的会场了,二位是否需要整理一下仪表?还是由我就这样直接带二位进场呢?”
“能由堂兄领我们进场真是无上荣幸。这园子颇为干净,一路以来除了无谓的唾沫意外也没有风尘,不如就这么入场了如何?”薇丽达抢先一步回答到,此刻她的眼中平静如常,似乎早已经看透霍克维恩眼中流转的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