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西瑞尔和薇丽达咬耳朵说话,会场中鸦雀无声,在场的可能都或多或少听说过“愚者的头冠”这件宝物,但是真正见过的,估计没有几个,此刻都伸长了脖子等待着,看着件罕见的“神器”能够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囚笼中如展示品的少女双眼空洞——她的眼中没有眼白或者眼珠的区别,她大大的眼睛正在不断地变换颜色,如果有心去观察会发现她目中色彩变化时,头巾上相应颜色的珠宝会随之闪烁。
霍克维恩俯下身,右手抄起少女散落的长发,放在鼻子底下轻嗅:“今天,余特意从马杰尔帝国那里得到了皇帝陛下的首肯,借到了这件神器,又请到了诸位——你们当中有的是青年才俊,有的是成熟政客,但是你们无一例外都是南方联合的成员!所以今天,余要请你们见证此事!”
“见证余,找出潜藏于我们之中的……不轨之徒!”霍克维恩的眼睛自然地飘向薇丽达。
西瑞尔攥紧了薇丽达的手,略带苦涩地说:“好家伙,我算是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薇丽达,这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不能出手,明白么?”
“等等……西瑞尔,我还没有明白……”薇丽达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你说你明白霍克维恩要做什么了……他不是说了要找不轨之徒么?我可从来没有什么叛国之类的想法,这能针对到我么?”
“傻姑娘,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愚者的头冠’筛选目标的时候,筛选的细则是由供给魔力的使用者来决定的,这个场面下,应该就是霍克维恩。而霍克维恩已经把自己代入到沙曼弥国王的角色中了不是么?”
“这……”
“你想想那个邀请函上的封蜡!他应该是从那时候开始就对自己进行了积极的心理暗示,已经在潜意识中把自己代入了沙曼弥国王的角色……也就是说,如果在他的角度来看不轨之徒的话……那其中必有一个就是对他的王权有威胁的你啊!”
西瑞尔环视四周,这结果他想到了,那些策划这次活动的人自然是能够预见。可以看到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已经悄悄向这个方向投出了视线。
原来这会场四周站着的卫士们,手中的武器不是仪杖,而是开刃的长戟。
原来那些来往穿梭的女仆们的蕾丝腿圈上都挂着锋利的匕首。
原来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早早地就给自己挂上了各种强化魔法。
妈的!西瑞尔以为这顶多会是一场难看的舌战,最后再由自己对战霍克维恩的某个部下,折辱一下霍克维恩就能完事。但是现在看来,霍克维恩甚至可能会在此地扣押甚至伤害他的堂妹,也是他继承王位的唯一威胁。
“那么,”霍克维恩站在少女的背后,他伸出手,按在少女的后背,魔力涌入少女的身体,头冠的黑色渐渐变淡,像是夜空一般,不仅有白色的亮点,颜色还变成了深沉的蓝紫色,“‘愚者’哟,用你的眼睛来找到……找到对沙曼弥皇帝有威胁的人!”
全场寂静,所有人面面相觑,卫兵们则是亮出了锋刃,长戟将人们围成一圈,女仆们则是掏出了藏在大腿内侧的匕首,零星地散落在人群中,用刀尖抵着一些人的喉咙。
“霍克维恩殿下!我等皆是沙曼弥的子民,对陛下,那是绝无二心啊!”说话人是吉克海姆·拉裘斯伯爵,沙曼弥的政要之一,在他的领地内有沙曼弥国内最大的纺织品交易市场。当然他是霍克维恩的拥趸之一。
而就在他信心满满地说完这话之后,“愚者”的手指不偏不倚地指在了吉克海姆伯爵那肥硕的身子上。
“这,这……”吉克海姆伯爵试图向两侧走动,以验证“愚者”是否真的在指示自己,但是非常不幸,“愚者”的手指在跟随着吉克海姆的步伐调整着位置,“殿下!殿下明察!我未曾叛国啊!”
“……”“愚者”的嘴唇开合,但是没有人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有霍克维恩,听罢是捶胸顿足,好不浮夸。
他几乎涕泪横流,跳脚挠腮,冲着吉克海姆大吼道:“贪污受贿!买卖人口!鱼肉人妻!你还……奸淫……儿童!你该死啊!你该死啊!”
吉克海姆的脸色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他一边倒吸凉气,一边颤抖着哀求:“可是殿下!殿下!那都是您……啊!”
吉克海姆伯爵再也没有机会说出下半句话,因为他的喉咙被一个美貌女仆用匕首切开,殷红的血柱直冲鎏金的房梁。上一分钟还在悠然饮酒,认为这不过是一场作秀的旁观者贵族们慌了神,好像吉克海姆伯爵被切开的喉管里流出的不是油腻的鲜血也不是白花花的脂肪,而是他们的政治生命、乃至真实的生命。
“殿下这是何意!我们大老远从本国跑到这里来为殿下贺,殿下却搞出这么一个名堂,就算‘愚者’所言为真,拉裘斯卿的罪状也因由陛下定夺!”发言者是杰夫·塔林科子爵,沙曼弥国少见的中立派,也是青年贵族的代表,军方的新贵。本着军人刚正的准则向霍克维恩进言到。
但是显然霍克维恩不买账,他抹开了眼泪,怒斥塔林科子爵:“你没有听到那些罪证吗!十恶不赦!十恶不赦!人神共愤啊,这样的人怎么能让他继续活下去,就地正法!余没有错!今天,无论是余的支持者也好,余的朋友也好,只要你是对沙曼弥有害的,被‘愚者’筛选的,那就杀!就杀!”
霍克维恩好像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此时撒开了手脚扭动着身躯:“于国之害者,斩!于民之害者,斩!”
“斩!斩!斩!”他的那些卫兵和拥趸们齐声高呼。
杰夫·塔林科一时语塞,他胀红了脸,甩甩手,将那块价值不菲的领结撤散,扔在地上大呼道:“疯了!疯了!你这是恐怖政治,是流血肃清!我要回去禀告陛下,你这是……你这是越位!”
原本垂下了手指的“愚者”此刻神色一震,直勾勾地指着杰夫·塔林科子爵,嘴唇开合。
霍克维恩抬抬眉毛,他兴奋地要死,因为整个会场内只有他能够听见“愚者”说了什么,这也就意味着他可以随意地扭曲这些话,就像现在,他要把“愚者”所说的——这个人将会阻断阁下的道路,是阁下的敌人,扭曲成:“子爵!你维护这样的一个人渣贵族,原来你的崛起之路也不干净啊!杀!”
“你说什……”
卫兵们的长戟从背后戳进子爵的胸膛,年轻的小伙子们生生地撕裂开这个肉体,贵妇们花容失色,有的倒地惊叫,有的昏厥过去,会场中蔓延出一股比血腥味更重的尿骚味。贵族们,特别是有污点的贵族们更是人人自危。
而霍克维恩请来的那几个打手闻着血腥味已经躁动不已,更有些人对场中的妇女们投出狼一样的目光。
“薇丽达,一会儿你别离开我太远,我们先从这鬼地方撤出去再说!”西瑞尔附耳说到,薇丽达也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对劲,此刻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西瑞尔拍了拍薇丽达的脸:“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在。我保证我们明天还能从同一张床铺上醒来,还会吃单面煎的鸡蛋,还会……妈的,还会让你给我生崽,行不,别哭,别哭我的女孩儿。”
薇丽达抹掉将要落下的眼泪,迅速地振作起来。而恰此时,“愚者”的手指终于指向了这边。
霍克维恩仰起头,低声说了句:“总算……”
“薇丽达·沙曼弥,企图篡位!”霍克维恩高声叫道,其实此刻不管是给薇丽达安上什么罪名都无所谓了,因为场上还清醒的、或者说握有主动权的,已经完全是霍克维恩的亲信。
原来这才是霍克维恩的剧本,这才是霍克维恩想要的结局。
杀了薇丽达,事实上无论时候有多少人说他血腥、说他残酷,甚至在皇帝面前参他一本,他都无所谓了,因为那时候,候补只剩下他一个人,真可谓是立于不败之地。
西瑞尔把薇丽达拉到身后,他现在面对的是十数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十几个美貌却精通杀人之道的女仆、好几个霍克维恩请来的小有名气的打手。
“坎贝尔伯!”霍克维恩远远地喊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是神器指认出余不争气的堂妹叛国、谋篡位,与你无关!不如借个方便?还是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你现在告诉我,我保证给你双份!”
西瑞尔听罢大笑道:“这恐怕不行啊霍克维恩殿下。”
“难道说她有什么东西是我给不起的?”
“您还真给不起……您总不能为我生孩子,对吧?”
西瑞尔嘲讽般打了个哼哼,薇丽达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下顿时让霍克维恩好没面子,再加上提奥也在身边捂着嘴偷乐,霍克维恩气急败坏道:“那便只能得罪了,放心,我们还不想和乌璐托闹翻,会让你活着的……只是活着啊!”
卫兵们弩箭齐发,每一只弩箭的箭头都有一个隆起状的晶体,那晶体中储蓄了卫兵们的魔力,当弩箭击中后就会爆炸。这是比较常见的军备。
但是这些弩箭远远不能伤害到西瑞尔和薇丽达——薇丽达张开双手,一道火墙蔓延开来,弩箭撞在火墙上纷纷爆裂,四大属性皆有激发。
“还要负隅顽抗吗薇丽达!”霍克维恩叫到。
“堂哥,你这一手牌打得,操之过急了,今天我才是真正看见结果的一天!”薇丽达回应到,“你能杀了拉裘斯和塔林科,你能杀了在场的所有贵族么!你知道你今天让多少人心寒么!如果今天之后我活着,你,再无胜算!”
“如果今天之内你死了,那么就去地狱里当你的女王吧!”霍克维恩撕开虚伪的假面,将最真实的话语诉出,当然到了此刻,没有人会傻到还不清楚这样血腥的一幕因何而起。而借口与真相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薇丽达要活着,霍克维恩要她死。
“喂,快上啊提奥,我可是给了弗洛伊德不少钱啊,你快下场,麻溜地解决!”霍克维恩对着提奥咆哮道。
“再等等。”
“等你妈的头!”
“我说了再等等。”提奥的手斧卡在霍克维恩的喉结处,“我有说过我不喜欢你么?实在不行你死了也不错。”
提奥看着西瑞尔,角犀兄弟已经开始发动攻击了,更不要说周围还有一些好手也在伺机而动,这样的死局,他两人真的敢不带暗手就来赴约么,他们一定不会没有想到过会变成械斗,是因为对自己有自信么?
提奥挠挠头,薇丽达绝非笨蛋,最起码比起霍克维恩要好多了。那么她敢于只身赴宴,莫不是那个叫西瑞尔的家伙,确实有点本事,有能够从虎口夺食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