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杰尔披着厚厚的油布，布片上散发出来的海鱼的腥臭和海风或是海水的咸味是如此刺鼻以至于几乎所有迎面碰上他的人都会掩住口鼻，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这一身腥臭味就算是在这样的港口城市也显得格外异常。
“我早说过，您就应该放那家伙一马，它可真是臭不可闻，杀了它只会染得一身臭味儿。”在行域兽国被称作宝石商人的魔族抱怨道，“‘流氓旗鱼’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称呼不就是因为它像是二流子一般身上都是臭气么，您应该是知道的才对。”
“唔……”里杰尔无意狡辩，他当时也是脑子一热才会在那条大鱼跃出水面的时候凌空一拳打爆了那条巨大的旗鱼，“影响深刻，下次不会了。”
宝石商人——来赫尔，当然实际身份是魔将第比利斯，而非普通的魔族，这一点他自然不会和里杰尔明说，毕竟这个世界上对于魔将抱有好感的家伙还是少之又少，但是那些游离于不毛之地的魔族，还是有人会耐着性子和他们做生意。
卸货，虽然这件工作不太适合让地位崇高的、下届行域兽国的王来做，但是由于里杰尔在船上的身份被登记为船员，所以如果不做这些工作的话会显得非常奇怪，只能勉为其难地同那些真正的雇员一同卸下船上的货物。虽然来赫尔在兽国的身份是宝石商人，但是当他进入人类的世界时就会掩盖成远海打渔的船队——因为海货是检查程序最简单的货物，特别是在这个叫做“捷姆卫”的港口城市。
原本的话雅格达才是教国南部海岸最为繁华的港口城市，但是就如同所有人都知道的那样，雅格达已经在一场惊天动地的对碰中大半部分都沉入了海中。昔日海岸线上最为繁华的明珠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是这对于其他的港口城市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甚至可以看到有不少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这当然不是因为午前的阳光太过晒人才把他们的嘴角扭曲成这种样子。捷姆卫的吞吐量就在这个月都有了显著的增长，就像是共生的小丑鱼和海葵，与港口共生的红灯区产业也是节节高升，总的来说就是捷姆卫的日子变得富足了，不仅是富人，就连穷人也能感受到。
来赫尔照例给了上船检查的执法官一些钱财，执法官满意地点点头这便下了船，示意这艘船上没有可疑或是危险品。那些举着长枪的骑士和穿着白布长袍双手合十的魔法师也就列队前进，去往别的船队，例行收取“通行费”。而那些不走运、没有眼色的家伙则会被搜查一番，最后总会有罪名把他们投入监狱。
“看起来你很熟悉这种潜规则。”里杰尔站在甲板上，俯视那队骑士离去。
“这是自然，”来赫尔正在给他的手下发放钱财，这些汉子经过了一周的海航——当然这距离的航行只用了一周还是因为这艘船队看似是渔船但是其内的动力系统已经是军工级别，可以横渡无论是风暴的海洋还是无风的海洋的关系——这些饥渴了一周的汉子一会就会如狼似虎地扑向红灯区，把薪水都挥洒在烈酒和舞女身上。这会极大的促进那些灰色产业的发展，同时花光了钱的汉子们又不得不在船队起锚之前回到船上，继续枯燥的航行和赚钱，以便在下一个地方把钱财挥洒在不同口味的烈酒、不同姿色的舞娘的胸脯里。
“‘通行费’是必要的，只有给了钱，那些大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供奉才会放行，至于违禁品之类的……”来赫尔耸耸肩，“那种东西大抵都会有的，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你想要赚钱，大人们也想要赚钱，自然就有了‘通行费’，这很合理，花钱消灾，让人心里最舒服不过。要是哪天我上岸的时候他们没有问我要‘通行费’我才会吓得发抖。”
来赫尔遣散那些伪装的毫无破绽的魔族船员，挥挥手对里杰尔说：“从这里开始我们要走陆路了，从这里去吐火罗，可是远得很，舟车劳顿，少君主不妨也在此地歇息两日吧，当然，一切费用自然是我来承担。”
“那些家伙们必须得放放火，这实在没有办法。”来赫尔补充道。他指的自然是那些船员，但是实际上那些船员将要去和在这座城市中潜伏的魔族碰面，交换信息，因为明斯克已经有一周漂泊在海上了，所以他现在急需了解到很多的信息才能准确地判断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唔，我没有意见。”里杰尔确实非常好说话，“只是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消遣，不介意的话，就让我跟着你吧。”
当然里杰尔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金黄的瞳孔盯着来赫尔，锐利、明亮，像是反射着火光的刀子。
“只要您不嫌弃。”来赫尔答应到，他当然不觉得能够简单就支开里杰尔，里杰尔是只身来到这边的——因为只有龙人能够隐藏他们的非人特征，只有龙人族可以在这片土地上畅行无阻。
里杰尔跟着来赫尔来到教国的原因当然只有一个，那就是来赫尔拿出过里吉尔的龙鳞，那玩意儿货真价实，至少里杰尔相信自己的母亲不会有任何错判的可能，来赫尔这家伙说是在吐火罗见过自己的弟弟，那么那家伙许是还在吐火罗。带回自己的废物弟弟，这就是里杰尔想要做的事，无论如何，高傲的龙人不能被人类凌虐。
“您看三天后动身如何，无论怎么样，要那些家伙们只能享受一个晚上的话，他们会怨声载道的，趁这个机会得多爽爽。”来赫尔也同里杰尔一起走下船，之前是为了搬运货物才下船，这一次下船就不知道要多久之后才会回来了。
“您可能不知道，教国啊，离了这几座海滨的城市，越是靠近内陆，越是庄严哩，那些地方可没有这儿这般放纵。”
“内陆的城市没有妓女？”里杰尔倒是很直白。
“噢不是的。”来赫尔挠挠头，“那种皮肉生意倒是遍地开花，我指的是宵禁之类的……您到了就明白了，那是一种严苛的、庄正的社会，简直和近海的城市就是两个城市。”
“……我看这城市居然有不少的兽人。”里杰尔瞥着路边走过的，只穿了一片粗麻布衣的猫兽人女孩儿，她看起来浑身是淤青，脖子上挂着金属制的项圈，头顶着一筐香料，赤着脚走在并不算洁净的街道上——说实话因为有鱼鳞、污水、果皮菜叶之类的街道上飘着不好闻的味道。
“少君主，小不忍则……这是兽人奴隶，在人类的世界很常见，您的首要目标不是他们，不是么。”
“没错。”里杰尔收回了目光，“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该去哪里？”
“去设施好一些的宾馆，去那里叫‘外卖’吧。”来赫尔笑笑，“我不愿意和那些水手们一样去找那些会往男人的手臂上贴的女人，少君主要是……”
“里杰尔。”
“唔？”来赫尔看向里杰尔。
“直呼我名字即可，少君主之类的，太过奇怪了。”里杰尔平静地说，“你也不想暴露我的身份对吧，对你的手下也这么说。”
“会吩咐下去。”来赫尔自然地弯腰领命，这样的动作里杰尔倒是没有拒绝。
不算愉快，但是还算和平的相处，直持续到夜里，两人共同用过了晚饭，各自回到房间里，来赫尔和叫来的“外卖”正在颠鸾倒凤。里杰尔则是说什么皇族珍贵的精血不值得交付给下贱的雌性之类的，拒绝了来赫尔给他也捎带一份“外卖”的善举。
然后现在，月亮已经高挂了。来赫尔这边刚刚歇下没多久，他还捏着软腻的粉肉，一丝不挂，豪迈地趴在两份外卖上。
“来赫尔！来赫尔！”
响起来里杰尔的叫喊声。
来赫尔不情愿地披上浴衣，走到门前：“我说大人，您要是想玩点多人向的，还恕我拒绝，但是若您要玩二手的……您的眼睛怎么这么亮！”
来赫尔本想揶揄两句，但是他打开门的一瞬间只能看见里杰尔的双眼如炬——这并非形容，里杰尔的金瞳在黑暗中如高品质的魔法灯一般忽闪忽闪。
我靠，色中饿鬼也不过如此，面对二手货他也能兴奋至此？
但是仅仅一瞬间，来赫尔也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当然这和里杰尔的感受不同。
“几股很强的气息在对撞！已经持续好久了，那些家伙是谁！”里杰尔兴奋地舔舔嘴唇，“人类的国度究竟有多少这种水平的强者！”
里杰尔抬头看着西北方向的天空，来赫尔大约估算了一下，大约是韦伯的计划正在进行中，而同时出现了一些意外，韦伯的出力有些过强了。但是还没有到非常离谱的程度，隔了这么远的距离，来赫尔已经察觉不到，但是对于强者异常敏感的龙人族则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已经稀薄的余波。
但是不一会儿来赫尔冒出冷汗，来赫尔或者说明斯克感受到的则是来自一股他非常熟悉的魔力波动——他们在南方活动的家伙们都必须熟悉的一股魔力波动。
大贤者动了！
这是大贤者的魔力波动，他往西北的方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