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锐利的撕裂空气的声音,那是物体在突破音速之后产生的音爆,在运行的轨迹之后拖着橙红色的尾巴,那就是音锥。
奥贝里夫虽然不知道这些个名词,但是因为奥贝里夫本人也能进行亚音速甚至音速的移动,所以这种现象他还是目睹过。所以理所当然的,他亦是知道那种高速飞行的东西能产生多么大的破坏力,他顾不得此刻刚释放完大型魔法之后的脱力的感觉,一抖白袍,弓箭般弹射出去。
奥贝里夫在体前释放了一层水幕,在亚音速的移动中会由这层水幕不断地沸腾吸热,来保证奥贝里夫自己不会在这样的高速运动中被空气摩擦烧成一个火人。但是亚音速怎么可能追的上由韦伯通过电磁加速轨道射出的二倍音速的子弹?奥贝里夫咬咬牙,全身又再次迸发出耀眼的光辉,只不过这一次并非是类似金色的土黄,而是漂浮着红丝的黑色光芒。
那是!
韦伯不由得侧目,挥手,大纛呼啸而去,遮天蔽日。
有如一方天地正在捕捉一只雀鸟。
大纛指挥一方天地的空气,汇聚成一场风暴,挤兑着奥贝里夫,他此刻感觉自己正在面对一场飓风,但是无论如何,要是让那枚破坏力超强的弹丸破坏了任何一具“辉煌流星”,那都不是伤筋动骨就能够形容的损失!
奥贝里夫不顾身后的狂风咆哮,黑红色的魔力仍然在凝聚,他啐出一口血,那血好似是药引一般融进他双掌中的魔力间,一时间奥贝里夫的双眼通红,浑身都沾染着那种黑红色的魔力,他爆喝一声,推掌而出。
世界为之一颤,一息之间,在那枚超音速推进的弹丸之前突兀地出现一个深红色的漩涡,正巧吞噬了动能巨大的炮弹。
但是没等奥贝里夫喘口气,他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要被折叠起来,韦伯一脚飞膝正顶在奥贝里夫的腹部,他像个虾米一样弓着身,凝聚起来的魔力全被这一击打散,短暂的滞留之后就凌空飞起。
奥贝里夫吃痛,但是没有办法做到任何反制措施,在这种极限近身战的情况下,还是人类的奥贝里夫完全没有办法挣脱韦伯。
“老东西!你从哪里学的‘血界’!”此刻的韦伯并不冷静,奥贝里夫出手的这一招,韦伯已经将近千年没有再见到过了,但是就算如此,记忆只一个瞬间就被唤醒,这是水属性魔法完全异化的一种魔法体系,而创造这个魔法的人,韦伯再熟悉不过,但是奥贝里夫又是怎么能使用这一招!
当然奥贝里夫没有办法回答韦伯,他只能弓着身子,呕出一口酸水,然后由引力拖拽着下坠。后方待机的格雷姆此时隆隆地奔跑而至,伸出双手准备要接住自己的主人,但是韦伯正在气头上,他翻手抽出之前那面大纛,挥舞一下,强力的风暴几乎要把高大的格雷姆掀翻。不过这种程度的狂风韦伯自己也能制造,这面大纛自然不会只有这点能耐。
韦伯一抖大纛,大纛在夜空的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旋转着,借力把大纛甩进地面,一圈白色的光圈扩散开来,直到直径三公里左右的时候才停止扩散,而在这个光圈的范围中陆陆续续钻出许多的着装盔甲的武士,他们的背后都负有一块儿硕大的盾牌其上有行楷书写的端正的“山”字;从横七竖八的倒下的树木中则是诞生了不少的背着两面竖旗手持长矛的武士,旗上用古意的清韵小篆写成的“林”字;从空中一晃落地不少的黑衣蒙面者,他们的胸前都有狂草写成的苍白一笔“风”字,最后韦伯喷出一口火焰,从火墙中传来马嘶的声音,它们驮着一身赤甲的骑士,每一个骑士的肩膀上都有金色的、类似于上首华凤字体的“火”字。
巨大的格雷姆被狂风逼得倒卷,眼看就要接不住向下坠落的奥贝里夫,而地面上全是虎视眈眈的武士,韦伯倒悬于空中,踏脚冲刺,几个加速就追上了奥贝里夫,老人咯出一口鲜血,拧着眉头看着魔王——不能好好调整姿势的话,奥贝里夫根本没有空战的本领。
韦伯再次吼道:“你是从哪里学会的‘血界’!”
奥贝里夫不语。
韦伯攥紧一团烈焰,一拳轰在奥贝里夫的心口,但是奥贝里夫居然化作飞沙,只有华贵的白袍被烈焰吞噬。
“元素化,愚不可及!”韦伯啐到,他散开魔力,原本如同铠甲一般高密度护在周身的魔力像是泄洪一样奔流,韦伯要做的就是用这些散开的魔力充当眼睛找的奥贝里夫元素化之后的“核”,只要找到那个核,那么奥贝里夫的命就等于是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奥贝里夫居然会如此愚蠢!在这种厮杀中元素化成砂砾,不就是把喉咙贴到敌人的刀尖?
但是韦伯漏看的是那些飞散的砂砾,就在极近的距离下附着到了韦伯的身上,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尘土一般。
奥贝里夫在远方凝出本体,这老头浑身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个血洞在汩汩冒血——这并非韦伯所伤,硬要说的话,就是奥贝里夫本不是水属性亲和但是却强行发动“血界”的代价,那些伤口不深,全部是皮肉伤,所以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嘴角还残留着胃里倒卷的黏液。
“魔王!且看老夫这一记!”奥贝里夫几乎是厉啸到,“‘尘乃星辰’!”
韦伯瞪大了双眼,危机感让他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就算这不是他漫长的一生中遭受过的最强力的魔法,但是也一定能够排进前十!那些微小的尘埃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形态在发生着质变,就像是这个魔法的名字一般,瞬间韦伯感觉到,在他身上的这些根本就不是尘土,而是星辰。
或者说,尘土本就是星辰之源,这些尘土都如同那些亘古存在的星辰一般具有着超越生物的格!而这些星辰又都在奥贝里夫的催化之下一步迈入末期——星辰坍塌了!
这是三界之内都能察觉到的一场爆炸。夜空真正意义上变成了白昼,没有火光或者是轰鸣声,或者说那已经超越了光和音,耀眼灼目的亮度要是换算成当今的流明那就无可计量,震耳欲聋的声音要是换算成当今的分贝也是难以估计……
如同天声震落,又像升起了数千颗太阳。
奥贝里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他原本还算正常的身体开始萎缩,几乎是所有的肌肉都消失了,皮肤松散地耷拉在骨架上。就连茂盛的白发和胡须也都通通脱落,就连眉毛也没有留下,奥贝里夫光秃秃的脑门好似一颗卤蛋,但是他的眼中却是更加坚毅。
爆炸的中心太过耀眼,饶是释放技能的奥贝里夫也没法直视,但是接连的冲击波打来,地面上那些大纛召唤而来的武士们都被席卷,一个个被吹散成游丝,巨大的格雷姆把双脚重新变回泥土,这才牢牢地把自己固定住,它伸出手捞回已经无力滞空的奥贝里夫,土石格雷姆把奥贝里夫和那几人一同放在自己的胸腔中,它低伏着,变成一座碉堡。
接连的爆炸持续了约两分钟,等天地重新被夜色填满,奥贝里夫这才颤巍巍地走出碉堡,远边的四具“辉煌流星”似乎是为了避开方才的“尘乃星辰”,直到这时候才拖拽着长长的尾光靠近。
“老师!”“老师。”那四具“辉煌流星”的使用者发现者奥贝里夫,纷纷喊道。
高约四米的“辉煌流星”型载具真是庞然大物,它降落时激起扬尘,奥贝里夫此时已经无力驱散扬尘,驾驶员反倒显得有些尴尬。“辉煌流星”的胸口打开,躯干部分弹出了驾驶员,那名茶色卷发青年落地就快步上前,搀住看起来变了个人似的奥贝里夫。
“老师,您这……”查德李佩,奥贝里夫的得意门生甚至都不敢确定眼前着老人是他尊敬的老师。
其余三具“辉煌流星”在周围盘旋了一会儿这才着陆,他们各自弹出驾驶员,四人围住奥贝里夫,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其中还属查德李佩稍微平静一些,尽管他就是那架被韦伯用超电磁轨道炮瞄准的“辉煌流星”驾驶员。
“究竟是什么样的家伙,竟然逼得老师用上了这样的魔法……”
“那一记魔法也是,”查德李佩说到,“若不是老师出手拦下,凭借‘辉煌流星’的防御力,恐怕是抵挡不住……老师,那到底是?”
奥贝里夫捋着已经不存在的胡须,半晌才反应回来,他不由得大笑:“真是强到叫人牙酸啊!”
“是啊,真是强力的魔法。”查德李佩抬头看看天附和道,“被这样的魔法击中,该是渣也不剩了。”
“哦,不是,老夫是指那个和老夫对战之人,那人便是当代魔王,真是强大无比。”奥贝里夫苦笑道,“老夫没有击败他,老夫无法击败他……他许是掌握了空间魔法,在最后一刻转移走了,真不愧是顶级生物,起点就定在了人类遥不可及的终点……”
奥贝里夫拍拍查德李佩的肩膀,查德李佩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老师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他迅速地脱下外套,披在奥贝里夫的身上。
“那就是魔王……”有人不无后怕地说,“他是来做什么的?”
“来杀了勇者的。”奥贝里夫回答道,“不过没有成功,这很好,去发布通告,让剩下的所有勇者小心了,这一次的魔王,似乎不再是安居于王座上的蠢货,而是精干的实战派,他正在计划一个一个击垮勇者……去和教国说,现在就去。”
奥贝里夫催促道,那个学生点头领命,跳上“辉煌流星”,向着东北方向的教国赶去。
“……至于勇者,看起来好像昏迷了,还有大名鼎鼎的剑皇……这是我校的学生?他又怎么会在这两人身边?”奥贝里夫也有些搞不清楚,“总之先带回去吧,你去通知马杰尔和北方联……不,通知锡铁城吧,让他们择日来领人。”
又有一人躬身领命,跳上“辉煌流星”,拖拽着白光向西北方向飞去。
“宁蒂,”奥贝里夫对着四人中唯一的女生说到,“你之前在空中巡回的时候有发现一队人类么,人数应该不少,小百人左右。”
“是的,老师,在西边一点的驰道……我是说原本的驰道,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但是那里有许多人,都还活着,不知为何没有被波及,许是其中有强大的魔法师。”宁蒂说出自己的猜想,周围都已经被强大的冲击波夷为平地,若不是有足够强大的魔法师张开屏障的话,这种距离下的人类应该会碎成东一块西一块才对。
“……那帮人似乎和这次的事件有着莫大的联系,全部带回去省察,他们应该是南方联合的贵族,但是不打紧,我们这里的事情优先。”奥贝里夫一挥手,表示他拍板做了决定,“那些讨人厌的政客有异议的话就拖着,态度要强硬,去吧,把他们都控制起来。”
宁蒂同样跳上“辉煌流星”,准备去执行奥贝里夫的命令。
查德李佩看着碉堡中仍然昏迷的勇者之一、北方剑皇和学弟,露出苦涩的表情:“老师,这可是大麻烦一件。”
奥贝里夫裹紧了袍子,他无奈地哼哼:“这个世界总是会强加于人一些东西,苦难或是麻烦。总之现在,命运开始转动了,它会把那些不幸的人搅地稀碎,像一个漩涡,但是无从逃避的漩涡……查德李佩,如果想要活下来,就得游——要么游得比湍流更快,要么游得比混乱更久。”
“回去吧,把他们带上。”
“是。”
“回去吧,”奥贝里夫的眼睛看起来精光熠熠,抛开干枯的肉体,只看他的神色的话你甚至会觉得这个老人年轻了几分,“趁着滔天的逆流没有到来之前,我们要做好准备……明日可就不会像这样草草收场了。”
“噢对了。”奥贝里夫拍拍光溜溜的脑门,他伸手一指插在不远处的那面猎猎作响的大纛,“你去把那个收回来,那可是个了不起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