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尔拉出椅子，桌脚无意间剐蹭到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抱歉。”
西瑞尔点头示意，僻静的店里只有他、店长，还有两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两个女孩儿看起来是常客，坐在吧台和店长有说有笑，还会不时逗一逗靠过来的黑猫。
西瑞尔坐在靠窗的桌边，翘起二郎腿，窗边有一个书架，他随意地抽出一本书，拨弄起来，黑猫挣脱两个女孩儿，走到西瑞尔的身边，跳到了他的腿上。
“哎呀呀呀，从来没有看过小黑会那么亲近人呢，有点吃醋了。”女孩儿娇嗔道，“我家的布里茨也是，完全不亲近我，难道我是招猫咪讨厌的体质？”
“可能真的是这样呢，上回我去你家的时候，布里茨不就挺黏我的？”另一个女孩儿揶揄道，“说不定你身上有一股人类闻不到的臭味儿呢。”
“我看应该是你用这对玩意儿诱惑了猫猫，就像是毛球一样！”
传来女孩儿们的调笑声，还有店主的提醒声。
“今年暑假还去我家么？”
“这才五月中旬，就开始考虑这些了么？”两个女孩分别向店长道别，西瑞尔听见了几声硬币落入瓷盘的声音，两个女孩儿边是闲聊，一边走出店门，其中身材比较丰满的那个还对西瑞尔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西瑞尔推了推眼镜，善意地笑笑。
他没有再留意脸红的少女，而是抬头看了看书架——书架上除了书本，还放着一个星盘。所谓星盘就是这个世界的住民用来计算日期的工具，通常就是一个被分成上下两半的，带着两根指针的圆盘。圆盘的上半部分指示的是月，下半部分则是大致的日期，如今两根指针几乎是一条直线，就像那两个女孩儿说的，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
这个世界的天文非常落后，究其原因，是鸣和梅珥芙在重启这个世界之后，构筑了新的一套法则，在许多科学方面加上了瓶颈，二来就是魔法的便利性，让人们失去了探索科学的意义。就连这个星盘都是千年前的产物了，也没有人想着要改进一下，或是想着探究一下其中的奥秘。当然就算是有这样的人出现也不能改变什么，无他，只因为这片天空都是梅珥芙的造物罢了，还是一种与地球上的星空不同的东西——往上飞也看不见各式的星球，有的只是被称为“胎衣”的神器。
西瑞尔叹一口气，他没有要普及科学知识的念头，说到底，那个世界的科学常识在这个世界也不完全适用。说到底，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实用工具罢了，没有进步的必要的、绝望世界。
作为店主的萨拉热窝走出店门，把写着开业中的石板改成休业，再次进入店内，锁上了门，放下了所有的帘子，最后坐在西瑞尔的对面。
“他人呢？”西瑞尔问，顺手丢了一个感知魔法和反探知魔法。
“昨夜开始发烧，应该是昨天触动了伤口。很不走运，昨天巡逻的是查图斯，想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进来不容易，费了一番功夫。”萨拉热窝起身说到，“我去叫他吗？”
“不用了，我状态还行。”伦敦出现在楼梯的上方，一步步往下走。
“你的权能是‘液体主宰’照理来说，你能够控制自己的体液温度才是，怎么会发烧？”西瑞尔皱起眉头。
“被封印了……”伦敦的表情复杂，但是西瑞尔深知，伦敦从来不会说胡话，他说出的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么他说权能被封印了，西瑞尔就会相信。
不过相信和理解并不是一回事。
西瑞尔示意伦敦在他对面坐下，萨拉热窝稍稍往里让了一下，给伦敦腾出了空间，西瑞尔开口问道：“你说权能被封印了，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知道是为什么被封印么，一点头绪也好。”
伦敦颔首，顿了顿，若有所思：“我能想到的，应该就是雅加达那一战……韦伯你当时已经撤出了战场，我也在撤离后的不久不得不解除和狴犴的融合状态，那之后狴犴陷入沉睡……”
伦敦伸出手，把手腕递到西瑞尔的手中，西瑞尔有办法检查他的身体状态，他不确定是否只有权能被封印这一种异常状态。同时黑猫负屃的瞳孔由金转青，扫视一遍。
“七哥确实在休眠状态，每次使用融合之后都会带给他不小的消耗。”负屃像是在抱怨，随后便不再言语，而是趴在西瑞尔旁边。九子圣兽似乎都对韦伯的计划不感兴趣，它们只是回应韦伯这个同样来自地球的炎黄子孙的请求而已，颇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那之后我魔力几乎见底，只能在南海上踏浪而行，准备稍微绕路，至少绕开德哈拉察台的地盘，所以在继续向南前进。那之后，我就遇到了……”
“遇到了？”萨拉热窝在记笔记，能够封印权能的家伙，暗部一定得列在关注名单上。
“一头龙人，一个未曾见过的少女，最后是……杰克，韦伯，你的老朋友。”
西瑞尔长叹一口气：“我知道是他，我非常不想知道是他，那样我们都不至于撕下脸皮。至于龙人……我记得兽国是派第比利斯去渗透的，萨拉，你的暗部去接触一下马德里，他上次提交报告的时候是在教国南边的港口城市。少女……那少女长相如何，能力是何？”
“金发，很长的金发，非常娇小，看起来就像是十来岁的女孩儿。至于能力，很奇怪，我感觉与魔力之类的相去甚远，但是又不同于炁，我很难说明，就像是……规则的力量。”
西瑞尔眯缝起眼睛：“那可是神的领域！”
“就像是那样。”伦敦肯定地说，“就像是神的水准，只不过，她的运用水平不高，就像是拿到了一柄利剑却只会胡乱挥舞的孩子。”
“这么说，那头龙人也是升格者水准么？”西瑞尔摸着下巴，像是提问，更像是自问，“龙人天生就比较强大，也更长寿，里面出几个升格者水准，倒是不意外……我们对兽国知之甚少，这时候成了弱点呢。”
萨拉热窝搔搔头：“兽国的排外性太强了，至今也只有第比利斯勉强在那里站住了脚跟。”
西瑞尔摆摆手示意他没有要责备暗部的意思：“总而言之，只看目前浮上水面的敌人的话，那就是杰克了。龙人的话，迟早会和我们碰上，到时候就是不死不休的战争，至于那神秘少女，我总感觉还会有机会见到他，也没有必要花太多的精力去追踪吧。”
“积极的想法。”萨拉热窝赞同道。
“我希望你说成是无奈的想法。”西瑞尔稍稍掀开帘子，来的时候是正午刚过，如今天边已经泛红，乌金马上就要熄灭它的光芒，披银裹素，化作月亮，而按照他的计划，今天该是温丝缇去密会出云的暧昧夜晚，“就算少一点也好，脱离我预期的事……”
温丝缇的态度模糊不清，让西瑞尔的心里别扭。再加上如今薇丽达被带回国，看起来传统贵族们的势力再做最后的反扑，如果处理不当，薇丽达很有可能被这股从绝地卷起的浪潮挤压到粉身碎骨。这两个问题惹人苦恼，另外还有让他很在意的地方，其一，陆离已经苏醒过来了，在之前夜战的时候，西瑞尔刻意给陆离喝了一滴自己的血髓，伴随着强力的洗脑作用，还能够构建一种授血者和受血者之间的联系，不过至今为止这个联系都颇为微弱，许是陆离也处于那个活结界之中；另外，也是最让他担心的，就是北边的安德罗妮的定期联络中断了一事。
“……韦伯？”萨拉热窝出声叫他。
“抱歉，怎么？”
“是关于伦纳德的事，该怎么处理？你若是真的和他有某种协议的话……”
西瑞尔敲了敲桌面，最后决定道：“你看着办吧，说实在的，从伦纳德那里得不到任何利好，我不是慈善家，没有必要做一些善举。他既然有背叛人类的决心，那么就利用一下好了，用完之后找一个理由处分掉就好。”
“那我可以拿他当作诱饵么？他似乎已经受到了人类方面的怀疑，上次和他接头的时候就有一个水平相当高的隐匿者在跟踪他，我适当地暴露了一些可疑的信息给他。”萨拉热窝兴致勃勃地说。
“只要不会威胁到我们。”西瑞尔耸耸肩，他的意思便是让萨拉热窝放手去做，信任自己的部下，是他一贯的作风，“我近期要离开一趟学院，你来掌舵。至于伦敦，虽然你现在还有一些伤病，但我需要你立即启程去北方联合，安德罗妮不会无故断了和我们的联络，这让我很担心……
暗部马上去找第比利斯，龙人那边，我们需要情报。再通知东线的罗马，让他施加一些压力，最好能把圣骑士都调到东线的程度，我不希望到时候有额外的战力能够搅和战局。”
伦敦和萨拉热窝都站起来躬身受命。
见西瑞尔的心情还不算差，萨拉热窝打趣道：“其实薇丽达那边的事情还挺好解决，不需要你亲自出手。稍微退步一下，不要把守旧派逼死，对方应该也很乐意在权力斗争失败的时候给出一点代价，就像是壁虎断尾那样。能屈能伸，才是政治战中的大将做派。”
“可她是个女人，还是个很倔的女人，从生理结构上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能屈能伸，顶多能晓得什么叫张弛有度。何况她暂时算是我的女人，我也给过她约定，会把她带到那个位置上。”西瑞尔起身，摸了摸睡着了的负屃，从沙发背上撩起外套，就要离开。
“我以为你不太在意约定。”
“看是和谁的约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