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尔鲜衣白马,手指不断去抠手上这副弩弓的机弦,面前是一字排开的骑兵阵列。
这些训练有素的骑士们身着上百斤的重甲,连他们的坐骑也有着厚重的面甲保护,当他们冲起来时,就像是从高处落下的巨石——先是缓慢而隐忍,而后变作放肆地蹂躏大地,并且撕碎一切阻挡在他们冲锋路线上的物体。
这是沙曼弥最成建制的骑兵队——滚木团,虽说是模拟罗比大国训练而成的,但是就连罗比的骑兵团也会对这些精锐称赞不已。滚木团是王室直属的部队,他们挡在已经自报家门的西瑞尔面前,就意味着如今控制沙曼弥的是封建保守的王后党,也就是他妈的霍克维恩的拥趸。
西瑞尔把一口巴掌宽的腰刀用布条缠在右手上,他不确定高强度的骑砍下,腰刀会不会脱手而出,所以才会采取这样的土办法。西瑞尔的白马嘲风就像是一个行走的武器架子,掀开它身上的鸿锦,马腹、侧身、马背上都满满登登地悬挂着银光闪闪的冷兵器。
“走吧。”
西瑞尔拍拍嘲风的脖子,白马四蹄牵动,闪电般陡然加速,与那些全副武装的高头战马比起来,嘲风的个头竟然还要再大一圈,以至于分明没有多少武装的嘲风看起来比那些铁甲铮铮的战马威武许多。
但是无论是战马还是嘲风,在有乘骑者的情况下都不会露怯,这是良驹的素质。
一边是漫天烟尘,一边是白影如光。
第一波碰撞开始了。
首先迎上的是比成年人身高还长的骑士枪,这些尖锐、细长的武器专门用来马战,是突刺的最佳利器,它们完全就像是刺剑的骑兵特化版,三五百斤的重甲骑士冲锋起来携带的力量势不可挡,更何况所有的骑士都提前施加过不少强化魔法,耀眼的枪尖近在咫尺。
嘲风猛然跃起,西瑞尔双腿夹紧马腹,整个人藏在马**,这时候腰刀猛砍!削下好大一颗人头!
骑士们惯性过大,就算是出现了这样的意外情况也不可能立即停止冲锋调转方向。他们做不到,也不能去做,他们要做的是继续冲锋,缓缓地转向,而不能停下冲锋的势头。
西瑞尔犹豫了一下,没有回头射出杀伤性魔法。他仰头看着远处城墙上的男人,那是保守派的贵族,他之所以调动滚木团来冲杀自己,是有多重考虑的——国之重器的骑兵团,若是其建制被削减到一半以下,那么沙曼弥就有足够的理由责难自己,到时候不要说帮助薇丽达,就连自己的立场都会非常难堪。
所以要做的就是越过这几波冲锋,奔袭到城门下,强行进城。就算是在瓮城中,骑兵团也会丧失作用,至于如何逃脱瓮城,西瑞尔倒是不甚担心。
第二波来了,一半的骑兵已经奔出,第三波骑兵也蓄势待发,先前让过的第一波骑兵们正在缓缓调转方向。
对方没有先动用杀伤性魔法,那么自己这边也不能出手,免得落人口实。西瑞尔打定主意,迎着第二波冲锋而上。
这一次,骑兵们一人平举长枪,另一人高举长枪,就这样两两分配,拦住了西瑞尔跃空的路线。
西瑞尔一夹马腹,嘲风依旧是没有起步般的瞬间加速,距离已经非常近了,没有起跳的空间,骑兵们这时候放下长枪,全部对着西瑞尔,一时间有三杆长枪处于可以穿刺西瑞尔的位置。
西瑞尔滚刀下马,就算是全副武装的战马,马腿上却是没有铁甲保护。他借着惯性先嘲风一步来到两匹战马的中间,虽然是在翻滚的状态下,但是他准确地砍断了两匹战马的前蹄,战马不住地前倾,连带着重甲骑士狠狠地砸在地面,嘲风踏着他们继续前进。西瑞尔顺手补刀,卸下了骑兵的膀子之后抓住嘲风身上的粗红绳,模样难看地爬上马背。
他长叹一口气,摔马是一种非常勉强的举动,饶是他这样的身体素质也会感到疼痛,换做一般人,摔马之后别说是滚刀砍人了,连再站起来也不太可能。
第三波从正前方、第一波从侧后方袭来。
他这才掏出腰间别着的弩弓,对着前方的骑兵连射。但是重甲果然不是这种小型弩弓能够穿透的,对方不过是稍微后昂就卸掉了弩箭,西瑞尔不抱希望地丢掉弩弓,转而从嘲风体侧解下陌刀,这种兵刃早已失传,他也是到了这边的世界之后才从龙九子口中得知这兵刃的模样,并且得以制作。
此刀势大力沉,既出,人马皆碎。
他卯足了劲儿开始挥舞着巨大的兵刃,等到可以借着惯性舞动它的时候,人马一同钻进骑兵队中,挥舞的陌刀果然势不可挡,绞肉机一般砍碎了所有附近的士兵,肉末和血点飞溅,最后一个血人从第三波冲刺中冒出头来。
可惜陌刀太长,,骑兵们的冲锋又猛烈,刀头不断和那些沉重的骑士枪对碰,就会像这样从中间断开。人的骨头是很坚固的,哪有什么一人持剑能斩杀万人,剑刃必定会豁口,实际上一场战斗中,能连砍二三十人而不卷刃的兵刃都算得上是利器了,更何况这陌刀还削泥似的斩碎了十几具或人或马的战甲。
西瑞尔干脆把它当作甩棍那样,抓着尾部投掷出去,正好扫落了一个背后追逐的骑兵。
第四波骑兵和西瑞尔之间的距离已经不足以让他们进行饱和的加速,所以他们干脆取下背上的盾牌,做出了守势,准备和回头冲锋的第一波骑兵夹击西瑞尔。
西瑞尔有点赌博的意思——他在赌身后的骑兵队会减速,他们如果不减速的话,就会全力撞上自己的同僚,虽然那样一来可以确实地夹击自己,但是饱和加速下的骑兵的冲锋能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完全停下,那么这样的冲击这一列盾队不可能吃得消。
西瑞尔想着,但是不由得咋舌。看起来后面的骑兵队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真是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城墙鼓楼上,那个褐色头发的贵族眯缝着眼睛,倒是想要看看西瑞尔还有没有什么精彩的招数能够脱困。
尽管只从刚才那两波交战中,他就明确地认识到这个他国贵族绝非等闲之辈,但是仅仅如此还不足以让他在这个年轻人他的女人身上赌上一把。
门索斯·塔林科捋着自己精心打理的一小撮山羊胡子,暗暗打定主意,若是这小子能够活着进入瓮城,那便稍微给他一些机会,且让他进到国内,看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门索斯看着远处的扬尘,手中把玩着一截做工并不很好的硬木,其实这一截硬木是一柄匕首,做工不甚很好是因为这是他的弟弟给他亲手做的成人礼。想到这里,门索斯几乎要落泪了,或许他的部下们会觉得门索斯是一个冷酷、阴险的上司,但是鲜为人知的是,门索斯十分关切自己因为过于刚直而在政界树敌无数的弟弟。
门索斯是个弟控,而他的弟弟杰夫·塔林科于不久前的“血腥晚宴”上身亡,甚至连完整的尸首都拼凑不起来。门索斯听说“愚者”当晚指出杰夫有不正当的行为,他其实大概心里有数——自己暗中帮杰夫处理过不少不怀好意的家伙,约莫是这些脏水都算在的杰夫身上,他后悔不已。
后悔的同时更多的是怨恨。
门索斯现在无比希望这个年轻人有能力突破各种障碍,让他能够看见霍克维恩、甚至王后人头落地的一刻。